袁泽白几乎一夜未睡,抽了半包烟。天蒙蒙亮时,去洗了澡。临走时少年睡得还很熟,手里还紧紧捏着鸭子和奶糖。
他在桌上留了面包和牛奶,放了些钱。
上午的阳光很充沛,在秋日里露出了夏日般的金黄。但医院的公共椅上还是挤满了人,儿科前的小萝卜头们没了往日的精力,或是恐惧或是身体不适,都病怏怏地蜷在家人的怀里。偶有两个5、6岁模样的小男孩围着椅子跑来跑去,边笑边咳嗽,被跟来的大人冷脸一拉。
“别乱跑,马上咳嗽得更厉害!你看看旁边的哥哥多乖!坐在那一动不动!”一个年轻的母亲把小男孩的腰一掐,困在自己的腿上。
小男孩嘴一撅,抬头望向旁边那个被妈妈夸过的哥哥,这个哥哥看起来15、16岁,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儿科医生办公室的门。小男孩盯着这个哥哥出神,嗲声嗲气道:“哥哥,你也咳嗽吗?”
哥哥一顿,对着小男孩微微一笑,摇摇头。
小男孩立马不乱动了,眼睛珠子滴溜溜地盯着这个哥哥看,肉嘟嘟的小嘴一鼓,说道:“小哥哥,你真好看……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你。”
哥哥的笑容有点僵硬。
“……就是那个被坏姐姐骗哭了,又有另一个漂亮的大姐姐给你擦了眼泪……”
“安安,你过来!”小男孩的母亲及时阻止了小男孩的长篇大论,随后对旁边的少年说道,“不好意思,小孩跟着我看点电视剧,看见个好看的男的都以为是男主角,看见个好看的女的都是女主角。”
哥哥轻轻笑了笑,“没事。”
秋季生病的孩子越来越多,安安过了好久还没排上号,安安的母亲刷会儿手机还是觉得无聊,于是加入了旁边几个中年女人的聊天中。
“诶哟,这个袁医生真的不错呢,多闹的小孩都能立马哄好。”
“可不是,其实我家更靠北院,这不小孩非闹着要这个医生,我特地开车过来的。”
“我家宝宝也是!”安安的母亲找准时机,成功插入话题。
“你家宝宝怎么了?”一个中年女人望向安安的母亲,问道。
安安母亲把安安往面前一搂,揉了揉他的脸,说道:“老毛病,一到换季就咳嗽,在袁医生那儿开点药一喝,立马就好了,还不贵。”
“袁哥哥!”安安听到他们在聊袁医生,两腿激动地晃了晃。
这把对面的一个中年妇女弄懵了,“娃娃,你该叫袁叔叔。”
安安撅起嘴,“不对,就是袁哥哥!我喜欢袁哥哥给的奶糖!”
安安母亲揉揉安安的头,笑道:“这孩子看个电视剧,里面的男主正好姓袁,女主都这么喊,他就跟着喊了,怎么都扭不过来。”
中年妇女:“……”
“欸,我听说这袁医生很年轻,快要当上副主任了。”
“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上次想问问他有没有对象的。”
“有没有?有没有?”几个人立马凑到一起。
“我这不还没问嘛……”
“唉,我看我家的侄女刚大学毕业,当了个教师,正到处托人说媒呢。”
“教师好啊,跟我说说,我外甥……”
“……”
女人们的话题又转移到说媒的事儿上。
大屏上滚动的号码越来越大,很快就要到安安,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抱着孩子的父亲,安安母亲抱起安安,向办公室门走去。
“哥哥,再见!”安安向母亲身后的哥哥挥挥手。
哥哥笑着向他挥挥手,眼睛却一直盯着门缝。
到了下班时间,袁泽白刚把眼镜脱下,就听到敲门声,他顿了下,望向门口,说道:“进来。”
门被慢慢地推开,他眯起眼,见是昨晚的少年。
“袁医生,我……”少年还没开口,耳朵就已经红了一半。
袁泽白笑了笑,“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不过,你不该挂儿科了。”
少年的嘴一撇,慢吞吞地进来。
“先把门关上。”袁泽白说道。
少年又关上门。
“坐。”
少年见袁泽白又重新戴上眼镜,坐在宽大的扶手椅前,手里拿支笔,望着他。他犹豫了会儿,坐下来。
“来,靠近点。”
少年顿了会儿,说道:“医生,我不是看病。”
“嗯,没事。”
袁泽白笑了笑,笔顿在纸上,问道:“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愣,“啊?”
袁泽白从抽屉里掏出一块奶糖,送到他面前,说道:“不要紧张,我只是在问名字。”
少年迟疑地捏住糖,嗫嚅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袁泽白轻笑,“在我眼里,你就是。乖孩子,跟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余程。”
袁泽白的手一顿,刷刷在纸上写着。
“多大了?”
“……15。”
“15岁该读高中了吧?”
余程迟疑了一下,“嗯。”
“在哪所高中念的?今天不是周末,你不该在上学吗?”
余程坐立不安起来,“我……能不说吗?”
袁泽白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没事,别紧张,我只是问问,你不想说也行。”
“那医生……”
“吃过饭了吗?”
余程似乎有话被吞进肚子里,听了袁泽白的问话,呆了会儿,摇摇头。
“先去吃饭吧,”袁泽白放下笔,把纸撕下来,迭好递给余程,“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想来找我就收着。”
余程一愣,立马接过纸,仔细地放进口袋里。
“先等我换一下衣服。”
袁泽白脱了白大褂,带余程出了医院,到地下车库取车,余程站在风口不动了,紧紧盯着幽暗的车库,风直往他宽大的中裤里灌。
“不要站风口,害怕的话,可以在外面等我。”袁泽白说。
余程犹豫了会儿,向前走了两步,袁泽白一笑,揽住他的肩,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