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匆匆的进了李氏的院子,还能听见隐隐的抽泣声,他见着大格格白着一张脸站在廊下,大氅也没有披,又不敢进屋子,只站在外面看,让丫头带了她下去,她很少在胤禛面前开口,但到底抵不过心里的担忧:“阿玛,我额娘不会有事的吧?”
胤禛摸了摸她的头发,缓和的道:“回屋去吧。”
大格格抿着嘴点了点头,她还以为她长大了懂事了,回头一看却原来都干得是些混账的事情,要没有她添一把,她额娘现在也不至于成看这个样子,她越想越觉得难过,越觉得自责,进了屋又流了一脸的泪。
除过殊兰,后院的女子都在李氏的屋子里,李氏白着脸,满眼的恐慌,见着胤禛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攥着胤禛的手:“爷,我的孩子会好的,会好的。”
胤禛安抚的拍了拍她:“太医马上就要到了,爷在这,自然能保住你,你不要怕。”
他依旧冷着脸,没有多少情绪,但只要他说的话就奇异的让人信服,李氏的情绪果然渐渐稳定了下来,只依旧紧紧的抓着胤禛的手不放。
胤禛将屋子里的几人扫视了一遍,额尔瑾在椅子上坐着,宋氏站在她右面低着头,钮钴禄站在她左边,心思基本都在额尔瑾的身上,武氏站在钮钴禄的左面,眼巴巴的看着躺着的李氏,眼里透着担忧。
太医很快就来了,说是吃上几幅药好好调养就行,一个月不能随意乱动,也不敢在生气,若不然就是孩子能保住,也是多病的身子。
胤禛示意苏陪审跟着出去抓药,让人看着去给李氏煎药,等她喝了看着安稳了,才出了屋子,额尔瑾也跟着一起出去。
胤禛站在廊下问额尔瑾:“怎么出的事?”
额尔瑾错后几步站在他身侧:“妾身问了,说是本来是睡了的,只一会就嚷着自己肚子疼,就去叫太医,妾身听见了忙过来,又让人跟爷说一声。听太医的意思,还是心绪不宁。”
“心绪不宁?”胤禛的语气里透着嘲讽:“弘昐没的时候她身上还怀着弘昀,那个时候孩子最不容易保住,她不是照样好好的生下了弘昀?”
额尔瑾半响才道:“爷是什么意思?”她浑身都透着疏离和冰冷。
胤禛的话原不是冲着她说,可是额尔瑾却偏偏觉得是在针对她,怀疑她,她虽然看着柔顺却也有难以形容的高傲和固执。
胤禛冷笑了一声:“爷不希望以后在书房议事的时候总能听见丫头到跟前说后院又出事了。”
他大步下了台阶。
额尔瑾看着胤禛的背影,疲软的靠在了柱子上,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他竟然如此的不信任她,他怪她没有打理好后院。
只是她却不知道,是她先不信任的,也是最不愿意信任的。
钮钴禄将一只翠绿的玉簪在头上来回的比划了好久也没有决定好要簪在什么位置,她微笑的问站在一旁的苏荷:“你来看看,簪在什么地方好?”
苏荷抬头看了一眼,忙又垂下眼睛:“主子天生丽质,簪在哪里都好看。”
钮钴禄咯咯的娇笑了几声:“你嘴巴也甜。”
苏荷抿了抿嘴。
钮钴禄满面春风,试了发饰又试衣裳来来回回好几次,又对一旁的小丫头道:“去打听打听爷什么时候能来。”
时间在慢慢流逝,钮钴禄的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了起来,小丫头回来忐忑的道:“二门已经上锁了,爷还在前院…”是不会来了。
钮钴禄垂下了眼睑,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放进了妆奁盒子里,坐在镜子跟前一寸一寸的看着自己的脸,爷大约还不够喜欢它。
她一件一件的脱了衣裳,上床躺下,辗转反侧,她不受宠爱,没有孩子只能靠着福晋…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得外面动静大了起来,连灯都点上了,听得见下人们来回走动的动静,她让值夜的丫头出去看,回来道:“二阿哥发高烧了,这会李侧福晋吓的身上又有些不好,福晋已经起来了,也让人去前院跟爷说了。”
二阿哥怎么好好的发烧了?难不成是福晋动手了?她心里一跳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起来。
福晋已经去了品芍院,她进去的时候正在正厅里审问跟二阿哥的几个小太监。
小太监趴在地上:“…奴才只知道二阿哥跟祈五爷一起在前院玩雪了,弄的一身的水…”
祈五爷?西林觉罗氏的小弟弟,这事情大约是有些看头的,她心里带着笑意,带着一脸的担忧进了屋子。
这边刚说了几句,李氏就在东次间里哭着道:“她这是见不得我好!”钮钴禄看了一眼额尔瑾,见额尔瑾微微颔首,她便去了东次间。
小丫头刚刚把太监说的话给李氏说了,武莹莲坐在跟前还在安抚,不让她起来:“侧福晋,夜这么凉,您身子本身又不好,若被二阿哥过了病气怎么办?千好万好,您先养好身子才好。”
钮钴禄也道:“就是这么个理,什么都重不过侧福晋的身子,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当为肚子里的阿哥多想想。”
李氏到不挣扎着要起来了,又接着哭:“二阿哥一向是个听话的,怎的好端端的就要去雪地里玩?还玩了一身水,这么冷的天就是个大人都会生病,更何况一个小孩子。”
钮钴禄状似无意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这高烧不退最是伤身子。”
李氏哭的越发难过:“那个鄂祈就没安什么好心,打量我不知道那起小人的心思,以为我就是个好欺负的?明儿等我好了,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都指桑骂槐了,可见心里是觉得西林觉罗氏在给她使绊子。
钮钴禄压着嗓子道:“侧福晋,这些话哪里能这么大声的说,若让爷听见了怎么想您?在说,难道谁做了什么?侧福晋亲眼看见了?只这样一问侧福晋就没了可回的话,因此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李氏一想确实如此,难道殊兰害她的孩子了?不过是两个孩子打雪仗,一个生了病为什么另一个就好好的?可见还是自己孩子的原因,李氏一想,这就是殊兰的高明之处,明明让你吃了亏,却偏偏让你无处可依发泄。
李氏恨恨的垂了一把炕面,因为这个西林觉罗氏的事情她被爷斥责,动了胎气,不一会又因为她,她的孩子正高烧不止,这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那一株绿萼梅从花蕊到花瓣沾满了雪的清香,饱满又傲然的绽放跟漫天的白雪一道飞舞,翩然又似乎有些决然。
八福晋郭络罗氏,披了衣裳站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梅花,原本红润的脸庞早已经苍白消瘦了下来,连那双总是闪着火苗一样光泽的眼睛也没了光彩,黯然呆愣。
刘嬷嬷拿了大氅给郭络罗氏披上,又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规劝她:“福晋,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是以前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很得大阿哥的喜欢,大阿哥不照样有不少格格,这不在女人多少,顶顶重要的是看爷的心思是不是在她的身上,只要攥住了爷的心思就……”
郭络罗氏攒起了眉头,转身向里走去,刘嬷嬷看她依旧是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样子,自己急得又落了泪:“福晋,你怎么就这么固执……”
郭络罗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刘嬷嬷:“嬷嬷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懂和可以做到又完全不一样,他以前答应过我的,可是他变了…”以前万嬷嬷也这样劝过她的。
小丫头在外头道:“福晋,主子爷来看福晋了。”
郭络罗氏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淡淡的道:“我身子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爷,还请爷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八阿哥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那温润的眼睛里全是戾气,夹杂着满身的寒气,紧紧的盯着她:“你就这么不待见爷,看都不想看爷一眼?”
郭络罗氏笑了笑:“爷说的哪里的话?爷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妾身怎么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