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茹甄陡然起身,面色大变:“你说谁带兵杀进来了?”
“是驸马,驸马带兵杀进来了。”
话刚落,就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兵戈相撞和救命的呼喊声。
“公主,你快点逃吧,褚家军自造反以来,各路义军纷纷加入褚家军,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到华京来,城里的禁军听说褚家军来了,竟然临阵倒戈,纷纷打开城门将褚家军给放了进来……眼下,他们正浩浩荡荡地往宫里去了,嘴里还喊着‘杀昏君,斩奸佞,肃朝纲’……”
阿时,他们要杀阿时。
宋茹甄提步就要往外面跑。
蕙兰一把拉住她,问:“公主要去哪里?”
“我要去救阿时。”
“来不及了,这会子褚家军应该已经杀进了宫,陛下他恐怕已经……已经凶多吉少,而且奴婢还听说,”她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自己的衣衫,“这次褚家军造反,还是驸马打的头阵,公主之前那般折辱驸马,驸马这次回来肯定不会放过公主的,公主还是快些换上奴婢的衣服,赶紧趁乱逃吧,不然驸马……”
正说着,“唔”地一声闷哼,突然从蕙兰嘴里溢了出来,蕙兰瞬间定住。
宋茹甄缓缓低头,只见一截锋利的剑尖血淋淋地从蕙兰的腹部穿了出来。
“公主……快……走……”
倒地前,蕙兰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宋茹甄趔趄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蕙兰双眼暴突地躺在了地上,身后的血河流似的溢了出去,一直流到了一双白色的云纹锦靴下。
宋茹甄的目光顺着那双锦靴缓缓抬起,最后对上了一张宛如莲花般冰冷而圣洁的脸。
褚晏!
宋茹甄的心瞬间蹦到了嗓子眼,寒意缠上了她的双腿。
她看着褚晏煞神似的提着血淋淋的寒刃,慢慢地朝她走来,吓得两股战战,想要后退,双脚却像是钉在地面上,竟挪不动半分。
……
意识渐渐回笼时,鼻腔里满是混着血腥的湿气,脸上被什么东西砸的生疼,耳朵里钻进来哒哒哒的水滴声,脸上凉浸浸的。
缓缓睁开眼帘,眼前白光一亮,陡然灌进许多水进入眼眶,宋茹甄急忙闭眼。
天上还在下雨,她好像躺在露天的地上。
“阿姐,救我,阿姐……快救我!”
是阿时的声音。
宋茹甄侧过头,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先是朦胧一片,她连续眨了眨眼睫,水汽退下,眼前顿时明朗了起来。
宋应时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阿姐,你终于醒了,快救我,他们要杀我!”
宋茹甄顺着声音朝宋应时寻去,瞧见阿时就跪在离她约十步之外的地方,两个穿着黑甲的士兵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正押着他,逼得他无法起身。
他身上的团龙黄衫尽湿,发冠歪歪地挂在凌乱的发髻上,一张酷似她的脸颊白的吓人,见她醒了,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身后的士兵用力摁了回去,那双尊贵的膝盖嘭地一下,重重砸在了青砖上。
青砖上有双龙戏珠的纹样,这里是金銮殿的广场,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身,有小部分禁军,大部分是宫女,太监,还有绣衣司的人,雨水混着血水将这里的青砖都染红了。
广场四周站着许多人,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广场外围几乎都堵满了,几乎同天上幕布似的黑云连成了一片,大部分都是身穿黑甲杀气森森的士兵,还有一部分是禁军,他们皆是一脸冷漠地看着宋茹甄姐弟俩。
“阿时……”宋茹甄挣扎着起身,全身却没有一丝力气,爬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宋应时个性顽劣,宠幸奸臣,昏庸无能,暴虐成性,陷天下苍生于水火,实在不配为君,还请褚将军杀了此昏君以清朝纲。”
此言一出,立时引来一片地动山摇般地山呼:“杀!杀!杀!”
宋茹甄寻声看去,只见黑压压的士兵前站着三个男子。一人赤袍黑甲,戴着头盔,看不清楚全脸,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精光闪闪的眸子,说话的正是此人。
一人身穿白衣银甲,玉树临风,英姿勃发,身旁立着一杆红缨枪,只看如此打扮便知是素有“白蛟战神”的褚家嫡子,褚穆勋。
最后一人,面貌与褚穆勋有四五分相似,身着天青直裾,身如雪松挺拔,头上并无头盔,只用一根玉簪挽着顶发,一头如瀑的长发湿哒哒的伏在身后,在这充满血腥肃杀的场景里面显得如清流一般存在,正是褚晏。
他面似雪莲,眉眼疏离,薄唇轻抿,正静静地看着宋茹甄,神色看不出任何波动。
“宋元疆,竟是你!你这个戾太子的杂种,连你也配觊觎朕的皇位!”宋应时挣扎着冲那喊话之人骂道。
褚穆勋先是皱眉扫了一眼宋应时,转而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宋茹甄,最后看向身旁的褚晏,冲他点了一下头。
是了,褚家造反,需要一个正义的名头,还需要扶持一个宋家的人方能服众,而这个人便是戾太子的血脉,据说是戾太子曾在外出时,同一民间女子春风一度后产下的私生子。
算来,这个宋元疆的辈分还是他们的皇叔,褚家之所以找到他,是因为其他有可能夺位之人都被绣衣司给杀尽了,就漏了宋元疆。
如今看来,褚家的人显然是想扶持这个宋元疆登基。
但是,扶宋元疆登基,就必须杀了阿时。
“褚晏……”宋茹甄朝他伸手,想开口求他放阿时一马,她知道如今这种境况,能救阿时的只有褚晏。
褚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仿若悲悯世人的神明,冷眼旁观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