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不疾不徐地后退两步,丝绸广袖如流云轻荡,冲她不亢不卑地一拱手,算是赔礼,然后转身就欲离去。
“慢着!”
褚晏止步,侧着身子,半掀着眼帘,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皮薄而紧挑,尤其这样斜睨着时,显得清冷而锐利。
宋茹甄上前,扬起白皙的下颌,将一张明艳动人的娇靥故意冲向褚晏,道:“你冲撞了本公主,难道就打算这样走了?”
得知她是公主后,褚晏并无丝毫意外,似乎她是公主也好,是贵女也罢,在他眼里无甚区别,只是见她缠的厉害,长眉微蹙,隐约有些不耐之色:“公主待如何?”
宋茹甄仰着俏生生的小脸笑着道:“你哄哄本公主呀,本公主开心了,就放你走。”
“……”褚晏很是无语,却也站着没动。
宋茹甄四下环顾,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株牡丹花上,指了一下它,又反指了一下自己,问褚晏:“那你就说说那边的花,是它好看,还是本公主好看?”
褚晏不动,连头也没偏一下,只淡淡地看着宋茹甄,似乎觉得她这个人胡搅蛮缠地很。
宋茹甄不服气,踮起脚,双手抱住褚晏的脸蛮横地掰向芍药的方向。
褚晏那半掀的眼帘,被宋茹甄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地一下子睁开了。
宋茹甄立即松手后退,笑盈盈地等待着他。
褚晏喉结微微一滚,半晌后,他偏回头,垂下眼眸,低声淡淡道:“人比花娇。”
宋茹甄一听,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看来她在褚晏的眼里还是跟别的女子有区别的。
“你这话取悦到本公主了,作为赏赐,本公主决定……与你一同赏月共饮。”
宋茹甄从头上取下一只金垒丝凤穿花簪递给褚晏,“三日之后,酉时初刻,景山沧浪亭上,不见不散。”
接了金簪,就代表他同意赴约。
褚晏垂眼看着金簪,却迟迟没接,浓密的长睫在眼脸下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遮挡住了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宋茹甄等地心焦,生怕褚晏会拒绝,抢先一步将金簪塞进褚晏的手中,丢了一句“我等你”,转身连忙同蕙兰她们离开了。
可那一夜,她等到了月入中天,却没等来褚晏。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太过自信,太过着急,还没等褚晏答应了就定下约定,所以褚晏才会爽约。被褚晏爽约了,面子上虽然很是难看,但毕竟是她先强人所难在先,她倒也能理解褚晏。
第二次,她又找了个理由“堵”到褚晏,她也没质问褚晏上次为何不赴约,那样只会让她更没面子,而是放下公主的娇蛮,以礼邀请褚晏游湖。
结果,褚晏还是没来。
她可是堂堂嫡公主,竟然被褚晏连续爽约两次,实在叫她难堪又沮丧。
但是宋妍霜隔三差五地就来问她进展如何,她不愿低头,便总拖着,暗中让手下人去给褚晏送过几次信,希望可以见面一叙,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屡诱而不得,让宋茹甄终于明白,褚晏此人,要么无心,要么绝情,她甘拜下风。
就在她准备向宋妍霜认输时,却在御花园的夜色里,无意间撞见了宋妍霜同褚晏立在茂密的枫树下。二人举止看似很是亲密,宋妍霜对着褚晏有说有笑,神色娇羞,而褚晏也亲手接过了宋妍霜的汗巾……
至此她终于明白,什么薄情寡义,无心绝情,都是假的。
原来褚晏心中早就有了人,而那个人就是宋妍霜。
难怪宋妍霜怂恿自己打赌,因为宋妍霜早就知道褚晏心有所属,也早就知道她肯定拿不下褚晏,所以故意和褚晏联手起来耍弄她。
她很想冲过去,狠狠撕了宋妍霜和褚晏卑鄙无耻的嘴脸。
可她不能,因为她是嫡公主,得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身份和仪态,决不能在人前失了气度。
但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总有一日,她要叫褚晏为自己的有眼无珠而感到后悔。
很快,这个机会来了。
阿时登基后,忌惮褚家手握重权,一心想要铲除褚家,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她对褚晏诱而不得的事情,便故意将褚晏赐给了她做驸马,暗中让她可劲儿的折辱褚晏,以出心中怨气,是以,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褚晏后没后悔她不知道,但她可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后悔不该答应阿时逼褚晏做她的驸马。
都说请佛容易,送佛难,褚晏如今对她而言,就是那尊大佛,惹不得,动不得,还贼难伺候。
尤其当她猜出褚晏那晚生气,可能是因为听见了她与齐明箫说的那些关于“利用和棋子”的话,顿时觉得安抚褚晏一事,其路艰兮,如跨越天堑,简直难于上青天。
若是宋妍霜还在华京,那她说不定会考虑将褚晏恭送到宋妍霜面前,好成全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平褚晏心中怨气。
可惜阿时登基的第二年,宋妍霜就被阿时送到北方的束勒和亲去了,眼下估计正在束勒大汗的后帐里争宠呢。
因着这件事,褚晏心里指不定对她恨的有多咬牙切齿呢。
“公主,内务府送来了新的缎子,说是陛下让公主挑选几样做新衣,元旦入宫时穿。”宋茹甄神思正游离着,蕙兰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
她回过神来,见蕙兰领着几个丫鬟整齐地站在榻前,手里各自端着一个朱漆长托盘,每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匹花色不同的云缎。
“就这两样。”宋茹甄看了一眼,随便指了两个花色明艳的云缎。
蕙兰了然,挥手让丫鬟们下去,刚要去通知外面候着的内务府太监,忽然听见宋茹喊:“慢着。”
“让内务府再送几样素雅的料子,选几样给驸马爷裁几件新衣。”
蕙兰道:“这料子好选,但是驸马的尺寸不知,该如何让内务府裁衣?”
宋茹甄想了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