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膘肥体壮的周大人被这个小女子的一句玩笑话惊吓得只差尿了裤子,两眼一翻,竟是昏了过去。
卫飒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倒是若溪一副很好玩儿的样子,伸出小脚在他的肚子上点了点,“喂!”见这人真是晕倒过去,忍不住轻声道,“真是酒囊饭袋,什么用也不顶。”这个时候忙着晕倒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早点查清楚事情的原委来得实际,不过,碰见这么不顶事的州台若溪倒是乐得高兴,不然的话,纵火一事细细追究起来,华少就是肋生双翅也难逃追究。
下面有人上来拖走人事不知的周大人,继续向卫飒禀报今夜与西凉王子宴别的各项事宜。若溪偷眼观看一直静立在卫飒身边的白江,那人依旧眉眼淡雅,一副谦谦君子的摸样。
感受到身旁有人瞧他,白江转过脸来,微微朝他一笑,他这一笑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若溪赶紧扭过脸,不再看他,她刚刚去给卫飒抱蒲团的时候,便遇到了他,同样是往大厅的方向,在两人交汇之际,白江轻轻说了一句,“人已经安全,放心。”
若溪马上想到了那个和自己很是投缘的孩子,华少。然后下意识的对白江的警惕也放低了一些,毕竟对方从刚刚相见的时候就是在帮着自己,再加上华少的事情,让她对白江有了很大的好感。从心底来说,她似乎并不讨厌这个有些女气的男人。
“既然是宴别,那么咱们作为上邦,自然是要拿出些礼物交与西凉王子的,几位有什么意见么?”
回过神来的若溪听见卫飒这样问着,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思考了起来。沉默片刻就听见有人提议送金银钱帛的,有说丝绸锦缎的,还有说美女舞姬的,总之是种类繁多,但说到底,都是些俗物。
停了一会儿卫飒觉得这些人也说不出什么好的东西,便问向身边的白江,“老白,你说呢?”
白江躬了躬身子,朗声道,“大祁国开朝以来,文武精锐,经几任国主图强,如今兵强马壮,已是西凉,东野几处小国之宗主,如此熊耀地位若赐予金银珠宝之物,美女明珠之类则难以显出大祁国之博大。”
若溪一愣,吸了口气,用一种全新的视角打量着白江,没想到这个娘们精说起大道理来倒是一套套的。
卫飒打了个哈欠,很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家伙口若悬河似的滔滔不绝了,“西凉多乃荒蛮之地,不如授之以礼乐之器具,教其识礼数,尊卑,共享雅乐之乐。”
说到底不就是说,那些人啊都是没认识的文盲,咱们就送他们点乐器,书籍,让他们快去识字懂道理,知道咱们才是老大。
若溪在心里把这些话重复了一遍,算是明白了白江的意思,忍不住拿白眼瞟了他一下,这个人真是阴险,既然是骂人的话不仅说的理直气壮,还在欺负别人听不明白。
卫飒听得饶有趣味,大手一拍,“就这样吧。”
喂喂,到底就哪样啊?手下一众官员的脸上写的都是这样的表情,向白江发出求救的信号,这个外表看起来十分文雅的管家轻轻一笑,“有什么小孩子识字用的书籍册子,拿出点来给他们带回去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了?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不可思议。
言归正传,到了傍晚时分,流水宴席摆下来,足足望不到尽头,对待西凉区区一个王子来说已经是足够的荣耀。有些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位来访的西凉王子虽并非西凉王的长子,却已经有王储的尊贵,他的本事远在他家兄弟之上。此番来到中原也远非是单纯的访查,更有为自己谋算的初衷。
他如此,卫飒不也如此么?
钟鼓乐曲响起,西凉王子一身金黄色的西凉王子服饰,头戴六条同色丝绦长带垂肩,脚踏黑色螺纹豹皮云靴,腰间系着暗黑色二寸长腰带,带子上扣着狼牙做成的饰物。在座的众位还都是第一次见到西凉王子穿的如此隆重,不由多打量起来。若溪在后面跟着忙活,忍不住好奇也跟着往外看,这一看可不要紧,手里的醋鱼碟子差点掉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这个人!尽管他的脸上有一堆装饰的带子遮挡,但若溪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这样的棱角分明的线条,这种身板架势,都带给她以熟悉的感觉。
这个人可不就是……李肆?
盛装出席的西凉王子似乎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正胶着在他的身上,抬眼透过众人一眼便落在手足无措的若溪身上,嘴角挑起坏心的笑,朝她眨巴眨巴眼睛。
天!不要在这种场合对她眉来眼去的!
若溪在心里怒喊,好像做贼一样望了一眼起身相迎的卫飒,好在卫飒似乎并未注意到这样的一个小插曲,迎上前去仿佛多年老友一样把自己手里的酒盏递给他,“你来晚了,罚酒三杯。”
李肆也不客套笑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个上位者都如此放的开,底下的官员们自然就少了许多压力,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大家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
宴席之中,若溪一直都窝在后边不敢上前。这两个正在喝酒的男人,她哪个都得罪不起。偏这时候,听见卫飒一声招呼,“溪儿?”
“哎?”若溪一身的鸡皮疙瘩全被吓了出来,几乎是跳着从后面蹦了出来,低着脑袋,“殿下有何吩咐?”
“没什么,一个晚上没见你,害本王酒如口中也如嚼蜡。”
大哥,你在显摆你的文采飞扬么?若溪心里鄙视,嘴上却甜的如同香蜜,“两位殿下英姿卓越,酒量似海,小的只顾着膜拜憧憬,忘了来侍候殿下,实在该死,该死。”
李肆眉头一挑,眯着眼睛瞧她,神情有些恍惚。
原来……她在这里活的如此谨小慎微。这副样子的若溪他实在不喜欢的很,和那天晚上初次相见的她有着天大的差别!说是不喜欢,但是他的目光却并未从她的身上移开。转头看正在和若溪说话的卫飒,瞧他的神情,大概是还未得知若溪这张平凡面孔底下的乾坤吧?
一瞬间,李肆竟然有些高兴得意起来,好像是挑了别人新娘盖头似的张狂。端起手里的酒碗,“三殿下,我敬你。”
卫飒点了点头,问道,“敬酒需讲个由头,殿下这杯酒,敬的是何事?”
“小王初到中原,见到中原土地肥沃,民风文雅,十分羡慕,就这一点,便值得喝上一夜啦。”
卫飒微微一笑,凑过去低声说,“如果本王再赠给殿下美人二十,如何?”
李肆哈哈一笑,尽显西北人的豪迈爽朗,“如此,小王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
“为了三殿下的美人,小王干了。”李肆再次端起酒盏,眼神却向若溪所在的位置看过来,也许是酒喝得多了,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两团火,隐忍着正在缓慢却执着的燃烧。
若溪和他眼神相碰,飞快的避开,心里一阵打鼓。
卫飒的眼睛短短一天就恢复常态,想必李肆他现在已经知道她当时向他讨要解药是因为谁了吧?自己那个时候是不是有点太让他为难了呢?虽然这么想着有点马后炮,但是若溪还是在心里小小的有了那么点愧疚感。
不动声色,卫飒低低的垂下眼帘,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伸手拉过若溪站到自己身后,像是在保护一件很珍贵的宝物不让别人看上一眼似的小气。
“本王还要谢你的那日相助。”许久,卫飒说到了正题之上。李肆爽朗一笑,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日小王若能得到殿下相助,永感大恩。”
若溪忽然觉得刚刚见到他时的欣喜一下全部消失了,她在想为什么每个人都对那个位置如此的喜爱,难道他们不懂得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么?那个位子哪是什么王座,分明是一块用皑皑的尸骨和无数的血肉筑起的刑台。坐上去的人才知道其中难熬的滋味。若是国家安泰,风调雨顺也就罢了,谁也难料未来事,说不定哪天都城沦陷,子民遭受鱼池之殃,更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国民更会因此对王者怀恨在心,世代遭受子孙唾骂。
这样的位子……他们却喜欢的很。
“倒酒。”卫飒拉了拉若溪的衣袖,若溪正在出神,没想到他会来那么一手,一个站立不稳,身子一歪便要摔倒。卫飒虽是酒至半酣,却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半是责怪半是担心似的问道,“昨晚太累了么?”
李肆伸出去夹菜的筷子蓦地一停。
若溪脸上一红,当着这么多人,这个人当真是随心所欲的很,全然不顾他人的目光。蹭的一下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搓着两手尴尬的说道,“小的……小的去取酒来。”
“刚才这位是?”李肆状似无意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