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记得八年之前的杨祝之难么?”袁兴叹了口气,低低的说着,“祝匡是祝家残留的后代。”
卫飒愣了一下,苦笑,晃着头对袁兴说,“好你个袁兴,亏本王还真心真意的谢你,你这是早有预谋啊。”
袁兴的表情有些讪讪的,“是为了公事,也是出于属下的私心。嗨,殿下,祝匡是怎么打算的,属下不清楚,但是属下只要知道这个人对殿下有用处,并且不会背叛殿下就足够了。”
“你举荐的人才,本王信得过,只要他能尽心尽责的把部队训练好,其他的能帮上他的地方,你去看着办。”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卫飒的心也终于放松下来了,若非是因为部队这件密谋,他也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卫英到陵南来。
“鹰王走到哪里了?”
“虎拦镇。”袁兴口气一沉,“情况不太好。”前方来的信报上写的清楚明白,鹰王卫烈已经昏迷数日,随行的御医日夜轮流守护,情况还是一天天的恶化下去。
卫飒深深的叹气,多辉煌多尊贵的身份都还是难逃过一个死字,阎王要你三更死,哪个敢留到五更?想起幼时常常爬到卫烈的肩膀上的情形,卫飒禁不住摇了摇头,袁兴见他伤情,劝解道,“殿下不必太过忧伤,人有旦夕祸福,鹰王爷这一生也算是响彻九州了。”
“不,他是个英雄,该死在沙场上,而不是在别人的暗杀中窝囊的死去。”卫飒慢脸可惜,“男人活要有活的气势,死也该有死的尊严,这种死法对他来说实在是种惩罚。”
“鹰王若真是不测,那么西凉就更无所忌惮了。边关的形势不容乐观。”袁兴担心的是另外一层。
“西凉……”卫飒喃喃低语,片刻抬头对袁兴说道,“袁兴,我们得回去了。”
“是,京城的局势也该有了变化,大殿下一党必然会有所动作,此关键时刻,殿下又远离京城实在是让他们优势占尽。”
卫飒点了点头,袁兴说的对,他必须要赶回去了,只是如此想要回去的心情却并不仅仅是因为京城里的局势,而是……他摸了摸袖子里那封薄薄的书信,心情沉甸甸的,竟然将刚刚的那点轻松全部扫光。
“大部队按时向朝廷回报行程,点上亲兵卫队,和本王一起连夜出发。”卫飒眸沉似水。
“是,殿下。”
***
冷香宫的确很冷,却不香。
若溪被调换了屋子,从正霄阁里搬了出来,说是搬,其实她压根也没什么东西,哪个人会大张旗鼓的把家都搬进冷宫里来呢?除了钟无颜留给她的外敞,她的口袋比脸还干净,等烧退了之后,她甚至还想过自己没有钱打点守卫,会不会在这里吃苦。不过事实上,是她自己多想了。
太医和宫女们每天来看她,按时送药送衣,不知是卫承的授意还是钟无颜的嘱咐,侍卫们对她也不错,甚至有时还问问她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她浅浅的笑着,哪里有人被关冷宫还能受到如此优待的?这些天的安静让她有时间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比如,冷香宫本来应该是不允许外人随便入内的冷宫,但是那天卫承,钟无颜,还有带了太医来的卫紫嫣,他们都随便进出的容易,看来现在的卫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年老体衰,对臣下已经没了足够的威慑力,也或者是朝廷上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无暇分心。
很奇怪,若溪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的黑暗和无人打扰,似乎她就该存活在这种幽暗之中,像一株见不得光的苔藓,又潮湿又阴森,让人看着就不想亲近。侍卫们问过她几次要不要出来晒太阳被婉言拒绝之后也不好再天天念叨,这些大老爷们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这个姑娘家打交道。
她闲着无聊的时候就走到楼梯的最上端,那上面是冷香宫的屋顶,有一扇小窗,能呼吸道新鲜的空气,晚上的时候她也坐在这儿,有好多亮闪闪的星子在她的头上闪耀,很美,很静。她看着看着,困了,就直接倒在横档上睡觉,这辈子都没睡得这么踏实过,再睁眼的时候,大天大亮,细细碎碎的阳光从窗子里洒进来,照眼,晒一会儿就觉得身上都暖和过来了。
这天她不是被太阳叫起来的,而是被来送早饭的凝香吵起来的,那孩子不管多忙都坚持每天来看她,她劝了多少次,都没用,说的多了,凝香干脆就来个眼泪战术,说她自己一个人如何如何的寂寞,想找个人说话。让若溪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答应让她每天不忙的时候再过来,千万不可以耽误了美夫人那边的差事。
“若溪姐!你怎么又睡在这里啊?这儿多凉啊!快起来,快起来。”她一进来看见房间的床榻上干干净净的整齐的很,一点褶皱都没有,猜到她是在天台这里,一看,果然。又气又恼的朝她吹胡子瞪眼,上面躺着的那个小小的人影动了下,似乎是要翻身,吓得她又大声嚷嚷起来,“你别乱动啊,会掉下来啊!”那么窄的天台,她怎么就能在上面一睡就是一夜的呢?
若溪抬起胳膊挡在眼上,含含糊糊的答了两声,这妮子的嗓门大得出奇,她天天睡得那么沉竟然被她一嗓子就叫醒了,还真有她的。自己动了动身,扶着石台的边缘坐了起来,朝站在楼梯底下的那个人摆摆手。
一大早的乱吵,真是比开了春的麻雀还烦人。
“疼。”她一迈腿,打算从石台上跨到梯子上,每次她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一次……小腹没预兆的锥痛,接着两腿间就有一股细密的热流涌了出来,若溪皱着眉,把这阵疼忍了过去,小心翼翼的从梯子上爬下来,脸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是不是又发烧了?”看见她脸色苍白,凝香吓了一跳,拉着她的手,冰凉的还带着潮湿,也不知道是刚刚出的汗还是这一夜受的寒气。
身上虽然不适,但是若溪却笑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这个月的月信一直没有来,害得她提心吊胆,她的计划好不容易才真正的步入了正轨,想要半途而废根本不可能,但是……万一她真有了孩子,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狠得下心把他打掉。更要命的是,她在想到孩子这个问题上的时候,脑子里莫名的出现了白川的脸……
那一夜……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真如白川所说的话,那么孩子就也有可能是他的……事情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的话,若溪简直不敢再往下想,索性,她的身体很争气的没有给她添麻烦。
“我那个来了,你身上带纸了没有?”
“嗨,你可吓死我,就这个啊。”凝香白了她一眼,自己往地上一坐,拿白眼翻她,“衣服也脏了吧?正好我今儿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回屋里去,瞧你冻的那样。”若溪苦笑着被她拉着走,在后面默默打量凝香,一个月不见,她似乎比以前还要开朗了多,而且也不似从前那样没有大脑的胡说话了,以前是若溪照顾凝香,现在看来凝香倒好像是姐姐似的。
“你盯着我干吗?我脸上有花了?”她一回头正好看见若溪瞅着自己看,吓了一跳。
若溪老老实实的点头,“有花。”
“真哒?那你说说你看见什么花了。”凝香还是那么不禁夸,听若溪这么一说,喜滋滋的拉着她的手,非要她接着说。
若溪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认真的点头,“狗尾巴花。”
“嘁!就知道你说不出好话来。”凝香没怎么失望的转过去接着走,从她的房间到天台的路很长,但是很窄,她们两个人也只能是一前一后的走,凝香像是怕她一松手,身后的人就会不见了似的,攥得她的手腕生疼,若溪终于忍无可忍,“喂,凝香大小姐,您这手劲早晚会害得你嫁不出去。”
凝香啐了一口,“你真没正经,你现在看着就跟个风筝似的,我不拽着你,你就该飞了。”
若溪一愣,风筝?纳闷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真有那么瘦么?
“喏,快把衣服换了,然后我给你梳梳头,你看看你现在哪儿还有点人样子。”凝香从小筐里掏出来干净衣服,若溪一愣,“这衣服……”虽然不是很好的料子,但这衣服的确是新作的,而且比自己的冬衣要厚实的多。
凝香闪了下眼睛,“我闲着的时候给你做的,来试试。”
若溪眯起眼睛,按着她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这衣服哪儿来的?”
第一百零一章 哀悼
若溪眯起眼睛,按着她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这衣服哪儿来的?”
凝香支吾了两下,一甩手,“哎,就知道骗不过你,钟大人还非要我撒谎。”
钟无颜?若溪呆了一呆,他?
“钟大人……他和紫嫣公主怎么样了?”状似无心似的一问,若溪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扣子,一边别过脸去,她怕凝香瞧出什么端倪来。
凝香犹豫了下,“不太好。紫嫣公主上月就病倒了,太医们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把陛下和大夫人急坏了,听说这些日子准备找道士和尚什么的过来做做法,看看能不能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