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眯成一条窄窄的缝隙,迎着对面吹过来的夜风,阻拦住了那些沙子的入侵。
“我……”因为懂得,所以这个问题才在白江的眼中重如千斤,他知道,这一个问题,一个回答都是代表者何等重要的意义,越是重视,就越是不敢轻言,不敢妄下论断。
一句话,要说的,是他的立场和心志。
若溪静静的看着他,不催促,不焦急。好像这个相逢只是一场在酒宴之后的小憩时的闲话家常一般的平常和通俗。
沉默了许久,也或许是这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觉得过了许久许久,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颗星子陨落的时间那么长而已。
若溪默然转身,长裙曳地,摇曳生姿,消瘦的身影消失在花丛之中,红花,绿叶,华丽长裙。但人却是那么的孤单寂寥。有的答案,不必细问,也该知道,是何结局。
“公主……”白江缓缓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拉住她,但却终于在指尖将要碰到她的衣裙的刹那,无力颓然的倒下。
在刚刚交谈的过程之中,若溪已经在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一点麻沸散,随着指甲的缝隙里扬出去,好不恰到好处的直接挥散在她和他之间的空气里。
若非是今晚的一些列情况,她险些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女子,她还有百毒不侵的诡异的体质!这些又何尝不是她在最后的关头可以用来取胜的筹码?
“多谢你了,白江,谢谢你还有白川,让我知道了,被人背叛,是一种什么滋味。”她俯下身,轻轻的在他的头上放了一朵刚刚绽放的红色的玫瑰。
红的那么妖艳,耀眼,夺目,绚烂|!
却如同她的内心一样的火热|!
若溪轻轻拉拢了衣襟,迎着风,从花园的弯道里踱步而回,她已经知道,一些东西失去了,便再也得不到。这就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一些人在该要去珍惜的时候没有珍惜,便再也找补回来,一些东西,在该去抓住的时候没有抓住,便再无希望。
她于白川,白川于迟延靖,又何尝不是一个微妙的漩涡?虽小,但足以让他们三人完全覆灭。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好想从一开始就错了。”苍穹夜幕低垂之下,若溪的笑容挂在脸上,泪水却在眼中。
久久不散,久久不流。
她提起脚步往回走。
行至一半,便看到了一个不愿意看到的人,正在往这边走来,奇怪,她今天晚上似乎不愿意看见的人特别的多,而这些她不愿意见到的人又好像是说好了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她跟前蹦跶,让她烦心的很。
这一次来的人,还好不是白衣白袍,可是她那一身惹眼的紫色衣服,也够让人郁闷,但这衣服也有不同,若溪一眼便看出,这个人的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曾经是那么颐指气使的在她的面前,让她出尽各种难看。让她受了那么多的罪,但是……上一次相逢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同了吗,似乎是被完完全全的换过一个灵魂一般,若溪定定的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的女子,不动,不说。
先发制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的办法。
若溪的冷静反倒让这个女子有些心慌似的。她走上来几步,在她的身前停住,突兀的开口,“我知道你刚刚要做什么。”
若溪也一愣,随即反笑,“你知道?”
“是,你刚刚想要杀人,我能感觉的到。”她开口。
若溪也不避讳,用眼杀人,“那又能怎样?”
“……”这个女人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个温文尔雅的若溪,对这样一个直言不讳的开口反驳她的女子,有些眼生。
一时间,两人就没了话语。
“白若溪,你要记住,我才是这个忘魂殿里的女主人!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能算的了什么?”她近乎疯狂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着,好吵。若溪只想说这两个字。
“是么?”若溪提起脚来就走,丝毫不管她就在自己的身后萝罗里吧嗦的聒噪,也不顾及她将来的身份和地位,她真的是倦了,困了,乏了。这些所谓的言语上的争斗,能有什么意义?
“你也太恬不知耻了吧?在勾搭了殿下之后竟然还要去对白管家下手,他不从你,你便用迷药迷昏了他,好对他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来,再利用他来捆住殿下,我说的对不对?”紫衣女人似乎已经恍然大悟似的,很开心的下了一个定论。
若溪终于蹙眉,脚步也在这一刻,停下。
这话……似乎说的不能不去理睬和反驳了。
“弦月公主,您说的还真对,那么,趁着我还没有对着这个白管家下手的机会,要不就你先上吧?和他发生点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儿,再借此拉住殿下的心,这下,您可就能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了。”
她说的口气淡淡,似乎这么说,没什么毛病。
弦月已经白了脸,“好不知耻的女子!你给我记住今天的话!”
“不好意思的很,我这个人的脑子一向不好用,所以,这些话还是你一个人慢慢记着吧,最好记住到死那天。”若溪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刚刚的云淡风轻就都没有了,特别是再听见她说要对卫飒动手动脚的时候,心里就更是来气呢?连说话和语气都忍不住刻薄了起来。
“狂傲什么?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侧妃!”她冷哼一声,语气不屑。
“不过,我倒是记得这件事,你不说我还真就不好意思在公主面前提起,我是侧妃不假,可你现在是什么呢?”若溪大步流星的向殿的方向返回,懒得再和她费口舌,“公主殿下,您还是先醒醒吧!”
沿着原路返回的若溪在这会儿只觉得头晕脑胀,哎,虽然是和这两个久不见面的人见了一次,但这一次的“重逢”却都是那么的让她心烦意乱!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最了解自己的人,是敌人1
终于摆脱了这一群烦人的人的若溪,可算是得到了一阵儿宁静的时光,然而,几个时辰之前,她原本以为可以是一场最后的诀别。可以如同一柄握在她手中的快刀,能够匆匆的斩断这些丛生的荆棘与乱麻。
然而,那种快意恩仇的舒畅并没有如同她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痛快容易,然而那两个人却真的是破坏了她的完美好心情。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话说的一点不假,若溪慢慢走着,想要借助于这轻轻的微风来洗清自己脑袋里的昏昏涨涨,结果,也还是不行,就那么随心所欲的走着走着,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走到了今后花园更远的一处僻静的所在。
那里,有一个寻常宫人们都不愿意来到的地方,一个虽然没有冷宫名号的,但是却也不必冷宫差到哪儿去的僻静之所。
若溪站在这座由竹子架空搭建而成的房子面前。虽然是一座写的某某阁的小宫殿,但是,这在见过忘魂殿那种阵仗之后的若溪的眼里,她觉得这些矮小的有着两层院子的小房间,顶多也就能算作是——房子。
翠绿的竹子被一一砍下,做了这房子的主房梁和横条,因为有了年代而变得成了淡黄色的颜色,发旧,又显出岁月的历久和沧桑。
若溪维维垂下眼帘,这里的一切,她都认得,也知道,这里面的人住的是谁,若溪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块已经掉的看不清楚原先到底写的是什么的牌匾,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人就算是生在帝王家也不过如此,才道了二十出头儿的年纪就沦为了这场宫廷斗争的炮灰的那个可怜的女人。
可是,说起来,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天知道,她现在可怜的这个女人,在半年之前,还风生水起的想尽各种办法和她斗,想让她在这个王宫之中,殒命。
可能真的是自己的命够硬吧?若溪低头笑了笑,似无奈,似叹息。在那样的一场滔天野火之中,她没有被叛乱的军队乱刀杀死,也神奇般的没有被那场莫名其妙燃烧起来的大火烧死,本来以为是死也逃不出去的一个围城之中,她竟然也被人顺利的带了出去,现在回想起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很,这一切好像只能用命运这两个字来形容,也或许,命运这两个干巴巴的字眼儿,根本不够用来形容她的这纷繁复杂的前半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