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没吭声的温婉开口问:“既然是保大,最后怎么还一尸两命了?”
梁老太太道:“郡主年轻,又两胎都生产顺利,想是没得见过妇人难产,一旦保大,就得把小的剪碎,一块一块滑出来,但凡当娘的,谁能受得住这般锥心之痛?我那儿媳妇便是如此,眼睁睁看着在娘胎里待了八个月的孩子被一把剪刀大卸八块,悲痛欲绝之下,跟着去了。”
梁老太太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里陷入沉寂。
温婉脸色发白,呼吸有些急促。
她以前有所耳闻保大的做法,只不过因着自己生产还算顺利,觉得那种情况距离自己太远,并不能感同身受,可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家人身上,那大的还是她娇养了几年的女孩,她听着便觉得好似被挖了心刮了骨,眼泪夺眶而出。
赵寻音忙从座椅上起来扶住温婉,知道她难受,这种时候说些让人看开的话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轻轻把女儿搂在怀里,低声道:“想哭便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温婉尽量地想去控制情绪,然而嘴唇还是颤抖的,仿佛能看到宋姣临死前那伤心无助到绝望的模样。
梁老太太的声音还在继续,“没能保住儿媳妇,梁家确实有过错,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这个当婆婆的,自认为已经做到极致,最终没能留住她,只能是梁家与她无缘。”
“什么无缘?”云霞被大姑娘的死因惹得眼泪连连,“要不是二姑娘跑去刺激她,大姑娘怎么会早产,怎么会伤心到气绝身亡?”
话题又绕到宋琦身上。
宋琦早就被梁老太太的话吓傻了,什么难产,什么保大要把孩子剪碎,光是听着,她脑海里就浮现了一幕一幕的血腥画面,原来姐姐是这么死的,她在九泉之下,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恐惧在全身蔓延,宋琦害怕地哭了起来,她看向宋婆子,“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开玩笑,我没想到姐姐会当真,会气到早产,我,我只是……”
梁老太太脸上的冷色转为悲,“你可知因为你的一句玩笑,毁了我儿媳和未出世的小孙孙,也毁了我儿子,他已经很多天不曾去翰林院了,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们宋家没了女儿要讨说法,我死了儿媳死了孙子,儿子变成这样,我向谁讨说法去?谁能给我个交代?”
说着,眼泪就哗哗落下来,越发惹得丫鬟们低声哭泣。
杨氏早就哭了,只是不敢发出声音。
谢姑妈的眼眶也有些红,她倒是想一脚踹死这个贱蹄子,可惜这是宋家的事,轮不上自己插手。
宋婆子沉沉吸了口气,吩咐云霞,“去把鞭子找来。”
云霞哭声一顿,“老太太?”
“还不快去!”
云霞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往外跑。
宋婆子瞧宋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说了什么?”
听到宋婆子让云霞去拿鞭子,宋琦顿时感到五雷轰顶,她很明白,再不说,今日就得被活活打死,抖了抖身子,宋琦颤着嘴皮道:“我去求姐姐,让她来奶奶跟前求情,不要让我嫁给谢峰,姐姐不答应,我一气之下就说,我宁愿给姐夫做妾,也不嫁给谢峰。”
谢姑妈气得浑身发抖,再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当即破口大骂,“不要脸皮的小贱人!”
她说呢,之前就吵着闹着不肯嫁的人,宋姣死后跑到谢家就各种乐意了,原来是想寻个盾牌挡箭。
把他们谢家当成什么了!
杨氏先前还哭着,听完之后脸色一下变了,眼神恨恨的。
宋婆子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等云霞把鞭子取来,她勒令了谁敢拦就把谁一块打死,随后撑着病体站起来,长鞭毫不留情地落在宋琦脊背上。
宋琦被绑着双手,又是跪在地上,没法儿躲,惨痛地嚎叫声响彻院落,不多时,后背就被打开了花,鲜血从衣衫里冒出来。
宋婆子突然仰天大笑,“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话音落下,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