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王所长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决定不开口,就算送到县上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输液打吊针,缺药啊,没有有效的治疗药物,就只能看病人自己挺了。临走时,王所长拍拍朱自强的头,温和地离开了。

五花肉一直盯着猪大肠,神情有些呆滞,木然地坐在床边,朱自强心里没来由地发紧,轻轻地攀住五花肉的肩膀道:“妈,爸爸不会有事的!你饿不饿,我回家给你炒饭来?”

五花肉勉强笑笑,爱怜地把他抱在怀中,此时坐在床上的五花肉跟站着的朱自强差不多高:“三儿长大了,唉……妈妈老了,爸爸开始不中用了,三儿快快长大,别再让你爸累了……”说着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她不识字儿,可是也明白王所长说的高血压是怎么回事,就像水管一样,水压太高了就会把水管冲爆,心脏就是个水泵。

朱自强眼里雾水迷离,咬咬牙,可终究没忍住,心头就像堵住一块石头,沉闷闷地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高血压是什么病,但是看到母亲的样子令他心酸不已。

正在这时,猪大肠哼哼两声,眼皮开始跳动起来,母子二人急忙查看,猪大肠呼呼地喘着气苏醒过来,茫然地看着两人,嘴唇动了几下,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五花肉好似一下子充了气的皮球,忽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嘴里尖声道:“你醒啦你醒啦……”按王所长说的,如果猪大肠醒不来,那就有可能一直醒不来了。

猪大肠点点头,虽然动作很细微,但是母子二人都看出来了他是在点头,王所长听到五花肉的叫声,急冲冲地就跑了进来,看着猪大肠,狠狠地闭了一下眼:“谢天谢地!你总算挺过来了,我看看有没有中风现象,手能不能动?两只都能动?脚呢?脸呢?慢点慢点……”

王所长就像个按摩师一样,不停地搓弄猪大肠的身子,过了半小时,吊瓶里的药水也差不多输完,猪大肠总算能开口了:“唉哟,老子这是怎么啦?”

王所长笑道:“你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儿,嘿嘿,猪大肠啊,你必须要减肥了,还要戒烟酒!不然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接着又道:“还好没有中风现象,算得上奇迹了!我再去给你开点药,吊瓶就不打了,反正打了也没什么大用,不必浪费钱。”

五花肉笑着连连点头道谢,王所长转身走出病房,一家三口想互看看,脸上同时溢满了笑容,五花肉看着猪大肠幽怨地说道:“死胖子,你把老娘吓了个半死!你要是一撒手去了,我一个人带着娃儿们杂办?”

猪大肠看着妻子有些歉疚,可嘴上整不出什么好听的:“我倒不想醒来!免得你提着菜刀追老子!嘿嘿,三儿,老子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哭?”

朱自强摇头道:“爸不会死的!”

猪大肠假装苦恼地说道:“你们倒巴不得老子不死,继续当苦力挣钱养活你们对吧?”

五花肉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掐上一把,可是手伸到一半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只是狠狠地白了猪大肠一眼:“就会胡说八道,离了你,地球照转,生活照过,你以为没你我就拉扯不下去?”

猪大肠眼里满是柔情,伸手在五花肉的手背上拍拍:“你最能干了,娶到你是我猪大肠这辈子最享福的事儿,嘿嘿,虽然瘦了点,可给老子生了三个儿子!肚皮特别争气!为我朱家立了大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嘿嘿嘿……”

看着父母打趣,朱自强在一边静静地笑着,猪大肠含糊其词的话,他大体还是明白了,五花肉这下再没忍住,伸手就拧了猪大肠一把,不过基本上没使什么劲儿。

“当着孩子的面你就乱说吧!现在能不能走?”

猪大肠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五花肉瘦削的身子扶着他,看上去滑稽极了,一个瘦得像根材棍子,一个胖得像堆老肥肉!猪大肠先慢慢地走了两步,然后轻轻地跺几下脚道:“嗯,没事儿!可以回家!”

王所长又钻了进来,递给五花肉一个药袋子:“二块二毛七分,每天一次,我都已经把药分好了,免得吃错,早上起床就要吃,这里是十天的药,吃完了再来检查一回,这药今后是不能断了!怎么……现在就打算回家吗?”

五花肉连声感谢,猪大肠反而笑道:“老王,我死不了就行,何必整得这么麻烦!”

王所长严肃地说:“猪大肠你别不当真!这回真的是你命大,药一定要吃,天天吃,不能断了!”

猪大肠嘿嘿干笑几下,五花肉把药递给朱自强:“三儿替你爸收好药,快来谢谢王伯伯!”

朱自强乖巧地走上前对王所长道:“谢谢王伯伯!”

王所长微笑道:“自强越来越高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朱自强摇头,心里却想着:你能不能开点药让我的毛长出来啊?可是偷眼描了一下,这话马上就烂在肚子里。

第二十一章 枪毙(上)

二月初二,民间称为龙抬头,朱自强一九七四年出生,属虎。狗街是八零年才开办了一个学前班,相当于是短期幼儿班,朱自强七九年九月入学,刚刚错过了学前班,五岁半开始上小学一年级。升入五年级的朱自强仍然跟着杨少华和吴疯子两人不断地学习,练武、古文、毛笔字,小学五年级的上半个学期在急匆匆的学习中飞逝。

经过八三年的全国大清扫,很多犯罪分子在“从重、从严、从快”的法律治裁下纷纷受到惩处。小小的狗街也有几个行为不检点的家伙被扔进了大牢。现在整个街上都很清净。

这天朱自强、吴飞、付雷、洛永几人放学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县上要枪毙人,狗街离县城不远,枪毙人的地方就在县城和狗街的中途,吴飞极力地劝说去看热闹。几个小家伙也很好奇,当下集体决定不回家,直接去看枪毙人!杨玉烟本来也想去,可是朱自强坚决不允许,最后只好嘟着嘴巴乖乖地回家了。

公路顺着狗街的河流往下走,四人一路说说笑笑,路上的人很多,有搭马车的,有骑自行车的,三三两两都往刑场赶,四五公里的路,走一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

刑场选在河滩地里,河水绕过一道大弯,空出有两个足球场大的地方,河滩里冲积了大量的河沙和鹅卵石,靠近公路有一道崖壁,公路从上边穿过,刑场就在崖下,这时早就有武警牵着红线围着刑场,朱自强四人从人缝里钻到最前边,武警们戴着白口罩和黑眼镜儿,每人背着一把半自动步枪。

吴飞两眼放光地看着这些全幅武装的兵哥哥,特别是背上的枪,吴飞紧紧地盯着:“自强,那就是枪喂!你看到没有?前次我们班上的有个家伙在这里捡到颗弹壳,有中指长,黄亮亮的,好看极了,呆会儿我们一定要冲快点去捡弹壳!”

观刑的人越来越多,附近乡村里的农民,县城里的闲人,男的脸上放光,充满了期待,女的咬牙裂嘴强作镇定,老的驻足打量,年青的指指点点,小孩儿们四处叫喊,整个刑场像个菜市场一般嘈杂。

朱自强等人不断被推来挤去,没多大会儿头上就冒汗了,付雷轻声道:“人太多了,要是能找个高点的地方该有多好。”

吴飞大声道:“你自己看看,到处是人,所有的制高点都被同志们拿下了,我们现在是战斗在第一线,受点苦,遭点罪算什么?你就别埋怨了,好好地站住脚,千万别被人家挤到二线上!”

朱自强观察了一下,见有个领导模样的人不停地抬手看表,估计快要来了,于是对三人道:“坚持一会儿!就快要来了,听说今天枪毙两个,全是县城街上的混混。”

吴飞道:“是啊,听说是强奸犯!妈的,晦气,找不到婆娘也不用搞强奸吗!不过……强奸是什么事儿?”

朱自强听到这话,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大哥!我怕你了,连强奸都不知道!强奸就是糟蹋良家妇女,就像日本鬼子进村一样,是大罪!”

旁边一个中年汉子,看样子也是个庄嫁汉,闻言笑道:“差不多是这样。”四人看了他一眼,吴飞继着问道:“那……强奸是怎么进行的?”

那汉子卟地一下就笑喷出来:“呵呵……这个呀,等你长大了娶了老婆就知道了,现在嘛跟你说了也不懂。”

朱自强扁扁嘴,心里想着强奸嘛无非就是把自己撒尿的东西强行塞进女人的那儿吗!不过,他懒得跟吴飞说,这家伙最是个问题儿童,弄不好他会问怎么插?多大劲儿?插多少?女人那儿是哪儿?想到这里,朱自强不禁打个寒噤,算了,老子别多事儿。

吴飞嘴巴动了动,还是停止了追问,朱自强笑眯眯地看着他,吴飞骂道:“看老子的**,你怕晓得?哼!”

朱自强笑道:“老子又不是来看强奸的,你这么想知道是不是也想当强奸犯?”

吴飞脸一下子就胀红了:“放屁!你才想当强奸犯呢!”

朱自强道:“那你问什么?你不是想当强奸犯干嘛要问?”

吴飞翻了几下白眼,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说的,只好耍横道:“老子爱问关你**事!”

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武警们个个行动都加快了,不断地把人往后赶,朱自强他们所在的地方刚好正面对着刑场,侧面留着一个通道,这时几辆汽车突突地颠簸着开下来,人群顿时安静了一下,接着又嗡嗡地响起,气氛越加热烈,向来看免费的热闹都是老百姓的传统。

洛永结结巴巴地说:“来来来来了!”

果然当头的车很快就停了下来,第二辆是货车,车箱里有两个被反绑着的青年,剃了光头,一个穿白衫褂子,黑黑瘦瘦的,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恐惧,反而微笑着冲场边的人打招呼,有几个青年吼道:“徐老二!兄弟送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