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强没有苏南想的那么多,他也没有信心,师傅死了,影响还存在吗?从主席的态度中,朱自强了解到自己没有师傅那么重要。因为自身对国家、对党群、对人民的负出不够,贡献也不够。现在是法制社会,依法治国,对中央来说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实际行动,师傅那位的存在,如今还合适吗?所以他要赌苏南不敢跟他翻脸。
如果苏南真的要将他置于死地,或者说提出过什么过分要求,朱自强也不会善罢甘休,反正势力没人家大,阴险卑鄙也不够,作为女人她可以不择手段。最主要的是苏南偏偏没有任何给予他攻击的机会,什么是苏南最怕的?工作?爱情?家人……她的家人谁惹得起?她不爱财,不贪权,不好虚名,深居简出,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人老命!也许她最大的弱点就是——怕死!
苏南自嘲地笑,很勉强地笑:“这……算不算秀才遇到兵?而且还是个危险的兵。”朱自强闻言暗笑,可脸上不敢有丝毫松懈,这娘们太恐怖了,不能让她试探出虚实。
朱自强冷笑:“我现在不会乱来,我的女人,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底线。”
苏南举起双手,急忙道:“ok!我明白!咱们从今以后,只有合作。你放松点,呵呵,好歹也是堂堂市委书记,别弄出这么凶恶,我可是个弱女子。”
朱自强道:“你是弱女子?你比史前恐龙还要厉害!”
苏南咬牙切齿地瞪他一眼,小声骂道:“说我丑也不用这么直白。”
一场没有硝烟,没有刀光血影的决斗暂时中止,苏南暗中喘口气,想不到朱自强的真实面目竟然是个——拼命三郎。
苏维埃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身材修长,气度不凡,虽然五官并不算好看,但凑合起来给人一种亲切感。苏维埃五一年出生,七三年毕业于人民大学,同年参加工作,在京郊的军备厂当工人,七九年考回人大读研,八二年毕业,先后担任何北省定县组织部长,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年调到甘肃组织部,先后任干部考察处长,组织副部长,省市市长,市委书记,副省长。
也许是长期在中西部贫穷地区工作,苏维埃显得很质朴,穿着、举止透着基层干部的谦逊。读书的时候正处于乱世,苏南姐弟中除了苏维埃和苏联,其他人都是红卫兵,这也是苏家只有两人从政的原因。苏维埃吃的苦最多,当了六年的小工人,幸好生性好学,恢复高考后,又重回校园,从这点可以看出苏维埃的毅力。毕业后又被分到偏远农村,一干就是七年。
苏南在私底下笑称他为农民干部。苏联和白武出事后,苏维埃是苏家唯一没有愤怒的人。因为他了解苏联,干出这么多祸事,还妄想窃居高位?苏联吃的苦也多,但是跟苏维埃不同,他参加工作后,身边尽是高干子弟,在一起吃喝玩乐,七十年代后期,苏联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所以在苏维埃看来,苏联是罪有应得。
“大姐,自强,我晚到了。”苏维埃不知道他刚刚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对决,当然他也错过了掐死朱自强的机会。
三人对坐,苏维埃跟朱自强谈起工作上的事情,苏南不插嘴,彻茶倒水,摆足了一个主人家的派头,只是眼睛余光扫向朱自强时,还有些心惊胆颤。今天她的全盘计划已经输了,因为她不敢跟朱自强拼命。所以今天把苏维埃叫来的目的就得改变,原想控制朱自强,协助弟弟搞出超越刘学境的政绩,因为朱自强的能力才是苏南谋取的。要说扳倒朱自强,苏南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而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朱自强反应会这么大,特别是听说自己的女人有危险时,朱自强完全撕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付魔鬼的真相。苏南的智慧就是她最强大的武器,朱自强撕开面具后,苏南已经大致摸清了朱自强的性格,这人为了权力,甚至不惜牺牲亲生哥哥和侄儿,为了权力赶走自己的情人,如今竟然又昏头昏脑地把情人接回来!就在刚才,为了女人,他又换上拼命的架势。说他贪恋女色吧,除了这两个女人外,他又不沾花惹草。看来,他喜欢的只有一样,权力!
想到这里,苏南趁着两人说话的空当,别有深意地对苏维埃说:“父亲昨天跟我通电话,你当初不应该来彩云的,汉江市委黄书记调到沿海,父亲的本意是让你去跟老黄搭班子。你一直在中西部落后地区任职,要早点熟悉其他地方的情况。我今天叫你们来,有两件事情,第一个是马上召开的彩云人代会,另一个就是汉江的空缺,维埃你有什么想法?”
苏维埃显得有些憨实,说话很慢,这是苏家的遗传,苏联说话也很慢,而且声音特别,略略带点沙哑,力图每个字都读准发音,“大姐,这些事情中央会安排,轮不到我们出面。你在彩云这边呆着也无聊,不如回京去陪爸爸,苏联不像话,就是姐夫一个人呆在家里,他又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爬格子。”
朱自强不插话,这是别人的家事,他明白苏南的意思,汉江市委书记,跟他现在平级,可汉江有五个春江大,而且还是仅次于省长的省委副书记,也就是说,只要省委书记出缺,省长转书记,汉江市委书记就是省长人选或者第二副书记、主管纪检监察书记的人选。
苏南假装生气地看着弟弟:“你别拿那套农民干部的调调来封我!自强是自家人,当年那些误会已经冰释,爸爸也提醒过你,能帮的尽量帮。”
朱自强有点奇怪,歪着头不出声,苏南怎么这样说话?苏维埃就算装也装得太过了,现在当着他把话说得如此露骨,其用意何在?
不仅朱自强感到疑惑,就连苏维埃也号不清姐姐的脉。苏南笑道:“你们别这样看着我,维埃你别有什么想法,你来之前,我已经跟自强谈妥,有些东西用不着。”
苏维埃笑道:“什么东西用不着?跟我有关系吗?”
苏南深深地看看弟弟,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凭他跟“老虎”的关系哪会有搞不定的事?而且朱自强深得老虎喜爱,政绩卓著,头脑聪明,再加上他师傅老将军的遗威,拿下汉江书记完全没什么意外。而且,苏南最深层次的用意,她相信弟弟明白,能升到代理省长的人,不会如此迟钝,这样看来,苏维埃肯定另有想法说不定也有老虎的意思在里头。
果然没等苏南说话,苏维埃已经拍上了朱自强的肩膀:“我才舍不得把人才送给外人卖命,有自强在,我也省心不少。姐,你去看看春江的三大民心工程,嘿嘿,下星期春江国际新机场正式启用,还有旧城改造验收,至于污水治理嘛,你们两家差不多是邻居,都在碧湖边上,完全可以亲眼看看。倒是滇池让我头疼啊!”
朱自强看看这对姐弟,现在他已经明白过来了,今天就算他不曝光,对苏南露出杀意,苏维埃也不会跟朱自强过不去,甚至有可能出面保他,当然不排除姐弟俩唱双簧。而且苏南的本意应该就是替弟弟收买降服他,如今看来,苏维埃自有一套。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回去收拾好两个婆娘再说。
想到这儿朱自强不经意地看向档案袋:“南姐,这东西太伤害我们姐弟感情。虽说小弟确实错了,但你也用不着惩罚过度吧。”
苏南满脸茫然地看着朱自强:“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咱们姐弟的感情一直很好嘛。我不打扰你们,维埃跟自强慢慢聊,今天我亲自下厨,为咱们彩云的两位风云人物弄桌好菜。”
朱自强急忙站起来道:“我来!南姐,你手艺铁定没我好,这种事情还是小弟上马,两位坐享其成就是。”
苏南踮起脚尖按住朱自强的肩膀,柔声道:“都是我不对。”转头看向苏维埃:“我听你的话,过几天就回北京,这儿有你在,我也不用操心。”
她明白朱自强的意思,不亲眼看着那些东西毁掉,朱自强不会安宁,所以走进书房,拿出一个纸盒,连着档案袋一起丢给朱自强:“全在这里,你自己验收吧。”
朱自强接在手中,此时苏南的表现让他大感意外,提得起放得下,事不可为马上抽身。当然,朱自强从中感受到最暧昧的一点,这对姐弟俩不是铁板!苏维埃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当然苏联也没有被苏南牵着鼻子走。只不过苏联落马后,苏南才站出来。朱自强心头涌起一阵感慨,幸好苏南不在政坛,幸好苏南不是男儿身,不然……朱自强不敢往下想,对这样的人,除了斩草除根,他没有别的办法。
将东西放在身旁,等苏南走开后,朱自强继续苏维埃的话题:“滇池的事情,主要是人的治理,等省人代会过后,不妨把担子压重点、压狠点,有些人,不把刀子架在脖子上,是不会轻易就范的,呵呵,如果直接影响身家性命,我保证不出三年,滇池肯定能治理好。”
苏维埃摇摇头,轻声笑道:“有些事情不能太狠辣,特别是对人……”
第208章 出格
苏维埃停下,看看朱自强,别有深意地说:“我看过你的简历,也听过你的不少事情,为什么你每个任上都有纪委调查小组?有没有深入的考虑过其中的问题?”
朱自强点点头:“我的方法不被人接受,但是我又没法融入到时下的风气中,只好挥着大棒赶一部分人,丢出好处拉拢一部分人,只要目的达到,手段合法…甚至不合法,但对大多数人有利益,我就会做。”
苏维埃静静地坐着,听朱自强说,看朱自强说,他就像一尊沉静的雕像,隐隐透出山的稳重,从他略显厚道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接过朱自强的话,苏埃维慢慢地说:“你不用着急,现在不会饿死人,也不会冻死人,更不会穷死人,我们虽然在跟时间赛跑,可是压力不像以前那么大,有些风气是从保温饱时期形成的……”
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圈:“要有大气候,你不能蛮干,跟着中央走,结合地区特点,慢慢来,爆炒的小菜固然可口,可是损害健康,温火炖出来的更美味,而且益寿延年。大姐说,你在地方任上,激情四射,成绩显著,往往能用个人魅力赢得大多数人的认可和协助,这一点很难得。但是随着你的位置变化,手中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个人色彩更加平淡才好,你要明白,国家是人民的,工作是集体的,政府不是私营企业,就算你出发点是为人民,但你不能完全凭借自身燃烧以求最大回报。比如,你刚来春江时搞的整顿党员工作作风,镇之以静,迅速清理一些害群之马,这个镇之以静就很好,不显山不露水,就算暗里波涛汹涌,但表面始终无风无浪。”
成长是一个过程,朱自强这一年来,渐渐地在反思自己的施政方针,过了三十岁,再加上这些年一直在政途上攀升,一路走来,经历的、感受的、遭遇的都让他不断成熟。可成熟的象征是什么?做事谨慎胆小、瞻前顾后、麻木不仁?他生怕自己再没有当初的热血,生怕丢失马达灌进他灵魂里的信念。
可是苏维埃说得对,一县之地可以激情四射,一市之地也可以声势不凡,可一省之地呢?或者一国呢?他也巴不得自己几句话安排下去,下面的人马上执行,而且是完美执行。可能行吗?连朱自强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朱自强慢慢整理思绪,试图将内心的矛盾表达清楚:“苏省长,你说的我能理解,但是我并不认为可行,因人而异,因时代而异。比如以前的师范毕业生们,那时的待遇属于社会中上层收入,工资虽说几十块,但比干部收入高,当然那个年代的物质消费太过单一。而现在呢?教师素质不断下滑,你看看那些私立学校,为什么家长们会趋之若鹜、青眼相加?原因无非是待遇高,钱多责任自然多,教学质量相应上升。高薪养廉在我们国家并不现实,起码在我们这代人不能实现,以往买辆自行车属于高消费,现在呢?开小奥拓都丢人!而教师的工资想买一辆奥拓要多长时间?三年不吃不喝才够。市场经济,贫富差距,很多人不务正业、靠着各种手段、裙带关系暴富,使社会大多数人产生不平衡,这是最大的社会问题,甚至会成为最尖锐的矛盾,责任在谁?在我们!这样的大形势,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吗?努力改善,越改差距越大,腐败、贪污问题越多。照此下去,还有多少人执着伟大的信念?”
苏维埃皱皱眉头,沉声道:“你说这些确实存在,先天下之忧而忧,固然好,忧虑过头了也不行,现在的干部,的确存在较重的私心,跟那些革命先辈比起来,奉献精神、工作干劲、理想抱负都有所欠缺。这是客观事实,所以小平同志要求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朱自强听着苏维埃独特的声音,平缓的语速中自有一种强大的说服力,其中的情绪没什么太大起伏,但就是没有半分刻板笨滞的感觉。苏维埃没有否认朱自强的说法,朱自强从这些话中感觉到他的不凡,这是与苏家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苏省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后我会注意工作方式方法,如果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望你及时指正!”
苏维埃笑了,这种笑容就像农民看到长势喜人的庄嫁,发自内心的一丝满足挂在嘴角:“自强,这就是你的优点,善于吸引,也善于反省。”
朱自强很想知道苏维埃具体的施政方略,嘴上谦逊几句后,接着问:“那针对滇池治理,苏省长的意思是什么?”
提到这个问题苏维埃就头疼,五百里滇池,那是诗文里的记载,如今虽说小了很多,但问题也很多。春江号称春城,也正因为滇池的调节作用。目前滇池的水质已经出现中度污染,外来的危害性生物,比如水葫芦等,呈现恶性蔓延的趋势。
“池子大了不好治啊,沿池的渔民以少数民族为主,大型工业污染更让人难以取舍,一省的利税,一池的碧水,孰重孰轻?民生经济,环境保护,怎么调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古往今来的惯例。要想人民生活好,破坏大自然免不了,人们的衣食住行从哪来?从大自然手中剥夺来。资源是有限的,合理开发利用资源已经是我们国家的头等大事。”苏维埃说完后,抬起茶杯,慢慢地喝着。
朱自强道:“是的,那么滇池治理肯定是一项长期工作,先治理一部分,保护一部分,以点带面,逐步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