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袭的号角,耳边的厮杀,不绝于耳。长剑就摆在枕边,一丝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惊醒,像是绷在弦上的箭。
他想起他和他的好兄弟卫炽,二人经常深夜饮马,雪厚的淹没至膝盖也不能阻止。他们俩站在悠远辽阔的国境线前,前方就是羯族的地盘,他们两个人数次秉烛长谈制定作战计划,一寸一寸地争夺回属于他们的地盘,直至最后终于联手摧毁了羯族王庭。
一切都尘埃落定。
而在今晚,他突然梦到了江南。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他想念江南温柔的雨,想念他母亲软糯声音呼喊他,“小顽皮,该起床了。”
而当他醒来时,看见天光未亮,帐里影纱泛着忽明忽暗的光,他穿着干净的寝衣,床头小火炉里炖着温热的汤,他一晃神好像真的身在江南。不对不对,谢匡奕缓缓地坐起来,头还有些疼,他以手扶额,像在仔细回想他昏睡前发生的事。
他和卫炽摧毁羯族王庭后,羯族王滕利被部下互相继续向北逃。他和卫炽各带领五个精锐心腹继续追踪,后来他们俩不慎中了埋伏,他勒马挡住了从身后射向卫炽的暗箭,之后坠马重重跌入峡谷中,最后他挥挥手示意卫炽不用管自己继续追踪便闭上了眼睛。
心下不自觉地嘲笑自己,真的发梦了怎么会以为自己回家了。
正当他要下床时,借着帐外打来的一丝晨光看清自己床脚处伏了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枕边的短剑,再揉揉眼,再仔细看,却发现竟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头丝绸般秀发只用一石榴花供珠幡束着,长长倾泻下来,铺满了整个后背。他隐隐闻到了一丝香气,他形容不出,像是夏日雨后莲花发出的淡淡香气,晨光打在她脸上,皮肤像是透明。
那一瞬间他又恍惚了,分不清自己是否又陷入了另一场梦中未醒。
吾真一整个晚上几乎都没睡,她看着谢匡奕在床上来回翻身,嘴里喃喃唤着什么,一会出汗一会发冷,她拿着干净的手帕一点一点擦干他濡湿的脸庞。直到天蒙蒙亮,他才终于安稳入睡。
吾真坐在脚踏上,见他的呼吸平稳,也终于不再发汗,便匍匐在他榻边上休息了会,担心他再不安稳,临睡前还紧紧攥着方巾。
只是没睡一会儿,她便听到了床边响动,支起身子见他已经醒来坐起,怔怔地望着她。她轻轻唤了声,“表哥,你醒了?”
见他不动,又撑起身子到他面前,手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声音带着晚睡的嘶哑,“表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而在谢匡奕眼里,一张脸渐渐由远及近,终于看清了她的容颜。
从发间到眉梢,从眼睑至脸庞,他终于看清。一张明明异常熟悉的脸,没怎么变,又好像变了很多。觉得是梦,又觉得这梦太过真实,他动了动喉咙,“光华?”
眼前面容瞬间变幻出一张绝美的笑颜,她说,“是我呀。你认出了?”
谢匡奕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光华是你啊,原来是你啊。
这一切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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