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门口还有一百米,刘子光就看见了那把小花伞,车到门口的时候,他喊了一声停,司机踩了刹车减速,但并未停下,宋局多少年老公安了,早就看见门口梨花带雨的小护士,干咳一声道:“小王,先停一下。”
方霏很纳闷的看到这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自己面前,贴膜的车窗像镜子一般看不见里面,车窗匀速降下,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孔,一如往常般英气逼人。
“小护士,等人呢?”刘子光笑着说道,推门下车,根本不像几小时前中过枪的样子,强壮的身躯上披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更显英俊挺拔。
目瞪口呆的方霏只用了一秒钟就反应过来。
小花伞一丢,整个人都扑了上去,强忍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倾盆而下,比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密集多了,刘子光的胸口迅速被眼泪打湿,他抚摸着方霏的秀发安慰道:“没事了,傻丫头还哭什么。”
“怎么没事,那是枪伤啊,我都看见弹孔了……呜呜呜,以后再不许和人家拼命了。”小护士才不管车里还有两双眼睛看着呢,钻在刘子光怀里尽情的哭泣着,眼泪鼻涕一把抓。
奥迪车里,宋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我的风衣……”
……
高土坡棚户区,刘子光家所在的大杂院门口,出去倒垃圾的老太太被一位衣着靓丽气质高雅的美女客气的拦住。
“老奶奶,请问这是亲爱巷108号么?”
老太太惊讶的看着这位明显不属于高土坡的上流社会女子,迟疑了一下才道:“对。”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你们这个巷子真难找啊,曲里拐弯的和迷宫差不多,老奶奶,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哈,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刘子光的住户?”美女夸张的发表了感慨,还用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以示胜利之后,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这回老太太的思维清晰了一些,答道:“有啊,那不是老刘家的孩子么,就住在往里走第八个门,红色的大门,旁边有一堆炭球的就是。”
“谢谢你啊,老奶奶。”美女客气的说了一声,回头招呼摄像师:“走,跟上。”
开了夜拍功能的摄像师跟着江雪晴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大杂院里走去,留下倒垃圾的老太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半天后才忽然猛醒,惊呼道:“老头子,你猜我看见谁了,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啊!”
老刘家的锅屋内,刘妈妈正在炒菜,儿子出差了,老两口在家随便吃吃就行,青菜豆腐,一碟盐豆子就行,老头正在屋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
房间狭小,刘爸爸坐在床沿上,手里端着小酒杯,不时抿一口这一块钱斤的散装八五酒,心情非常不错,自打儿子当上保安部长,老爸的精气神就比以前强多了,走路腰板都直挺挺的,灰暗的脸色也光鲜了许多。
二十一寸长虹彩电里演着今天的江北新闻,播音员用平淡的语调播报着新闻,大连路发生一起银行劫案,警方迅猛出击,一个小时内击毙歹徒,将国家和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损失降到了最低点。
十年历史的老电视机画面已经有些模糊,色调也不准,刘爸爸咂了一口小酒,品头论足:“什么世道啊,银行都敢抢……”
忽然房门被彬彬有礼的敲响,这可是很奇怪的事情,大杂院里的邻居从不会敲门,都是推门直接进来的。
“谁啊?进来。”刘妈妈拿着锅铲子说道。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颗小脑袋拱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话筒,话筒上印着四个字母:jbtv
“请问刘子光是住在这里么?”甜美而又文静的女声响起,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是陌生人,刘妈妈顿时拘谨起来,放下锅铲子,关了炉门,手在围裙上擦着,回答道:“是啊,你是小光的朋友?”
身材娇小玲珑的江雪晴钻了进来,拿着话筒说:“阿姨你好,我是江北电视台百姓生活栏目的主持人江雪晴,想采访一下你们。”
“哎呀,是电视台的主持人。”老妈顿时慌了神,不知所措起来,幸亏江雪晴很有采访经验,告诉刘妈妈不要紧张,先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一下。
刘家墙上有一盏六十瓦的日光灯,还是刘子光上学时候装的,寿命已经接近尽头,打开之后镇流器嗡嗡的响,也不够明亮,于是江雪晴便让电视台的摄像机抗进来,补光灯打开,陋室内一片雪亮。
江雪晴站在狭小的室内,扫视着这间英雄居住的房屋,屋里堆满了坛坛罐罐,活动空间很小,床头露出草苫子,两个枕头皮是红色印花的,还有个黯淡的双喜,想必还是老两口结婚时候留下的东西。
一个眉眼和刘子光有些相像的老大爷有些局促的坐在床头,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盐豆子和白酒瓶子,桌旁的水泥地上,放着一个洗脸盆,盆里滴答作响,傍晚下了点小雨,这屋里立马就漏了。
江雪晴采访过无数个家庭,其中不乏困难户,这种场景已经见惯不惊了,她沉着的说道:“大爷,请问您是刘子光的父亲么?”
刘爸爸点点头:“我是他爸爸。”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的大连路银行劫案,刘子光见义勇为受了枪伤,我是特地来带二老去医院看他的。”
“啪”的一声,刘妈妈手里的盘子摔了个粉碎,人无力的瘫在门框边。
1-42 病房采访
江雪晴进来的时候,已经惊动了大杂院里面的邻居,四五个人端着饭碗围在门口附近看热闹,看到刘妈妈瘫在地上,两个大婶赶紧扔下饭碗上去搀扶。
“大姐,你没事吧。”
“他婶子,你醒醒啊。”
几个妇女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将刘妈妈救醒过来,她醒转过来头一句话就是:“快去医院!”
江雪晴一边招呼摄影师跟上拍摄,一边解释道:“阿姨你别担心,刘子光没有生命危险,你们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车就在巷口外面。”
刘妈妈强打精神,打开五斗橱翻出一个布包,拿出薄薄一叠钞票,大概七八百块钱的样子,探寻的目光看向丈夫,嗫嚅道:“家里就这点钱了……那些整钱都被存了死期。”
老爸气的直跺脚:“就知道吃利息!儿子受的是枪伤!这点钱管什么用!”
泪光在老妈眼中滚动,邻居们见不是事,纷纷劝解:“老刘,别生气,我家里还有点钱。”
“看病要紧,我们家那口子刚开了工资,我马上给你拿过来。”
大家伙纷纷回家取钱,不一会儿就凑了五千多块,其中一位中年大叔拿的最多,一把手掏了两千块,老爸感激的说:“老贝,谢谢你了,你家钱也紧,等明天把存单取出来就还你,”
中年大叔一摆手:“别客气,这个钱也是专门留着给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看伤用的,不等着用,老刘你先去,回头我让小帅再取点钱送过去。”
两双饱经沧桑的手握到了一起,用力的摇了摇,啥也不说了。
大杂院的邻居们你一百我二百的凑着钱的时候,摄影机就在一边拍摄着,江雪晴握着话筒对着镜头很动情的解说着:“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气有些寒冷,但是在这个破败的棚户区大杂院内,却透着别样的温暖和浓浓的人情味……”
凑够了钱,邻居又拿来雨衣和伞,送他们出巷子,前面有人帮忙打着手电,后面有人帮忙背着妈妈给刘子光预备的换洗衣服,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漆黑的巷子里,忽然前面两道雪亮的手电光出现,走近一看,原来是派出所老王和一个年轻警察。
“老刘啊,我是来接你们去医院的,你们家真不好找,我这个片警都差点迷路。”老王上前握住老爸的手,用力的摇晃了两下,加重语气说:“你养了个好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