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氏身边的卫妈妈进来了,:“老爷进内院的门了。”
王氏连忙起身,众人也起身,一阵钗环脆响和桌椅挪动的声音,馨宁人小,索性从内屋撩了帘子自己冲了出去,只见一位约三四十岁的高大男子穿着灰青色长袍走了过来,因为一路上尘土颇重,发丝微乱,两目却炯炯有神,没有丝毫萎靡之态。这便是周少城了。周少城眼见一个梳着双鬟簪的湖绿色小身影向他跑过来,连忙伸手抱起小女儿,仔细的打量起来。
馨宁突然间被抱起来,视线高了不少,烛火下看清了爹爹英俊的脸,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鬓如刀裁,眉如点墨,嘴角微微翘起,竟然是一副风流才子的样貌,帅呆了,但仔细打量,眉目之间却有沉重的风霜之色,眼神十分坚毅,可见是个有主见的人。馨宁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爹,又撒娇抱了中年大帅哥的脖子,心想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装嫩,不过是希望这个爹会喜欢自己,又见这个帅爹爹打量自己的眼神十分关切,知道平时周少城很喜欢这个女儿,虽然心虚自己占了他真正女儿的身体,但想着自己既然已经回不去现代,不如好好活着,努力的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活着就行。
王氏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丈夫,见丈夫虽然清减了不少,但是精神很好。心下一阵高兴,忙说:“老爷,快进屋,这辽阳不比福建,晚上冷的很,小心受了风寒。”又吩咐卫妈妈:“快摆饭。”
周少城抱着小女儿进了屋,对王氏说:“前些天不来信说馨姐儿伤了头,不怎么说话吗,今天看她说的挺好的啊。”王氏笑着说:“一天就说一两句,一句话就一两个字,淑姐儿那天逗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之前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现在不说话我又担心。”
陈姨娘看周少城像没看见自己似的,连忙走上前来,讨好的说:“七小姐是长大了,懂得文静了。”周少城不喜陈姨娘语气,把馨宁递给王氏,王氏身子不好,抱不动馨宁,馨宁自己下了地。一脸依赖的看着周少城,周少城看馨宁这么粘他,蹲下身和馨宁平视,道:“爹爹换件衣服,出来再陪我们馨姐儿玩。”说完,直起身进了净房。
等周少城出来,王氏吩咐众人摆饭,孩子们和两个大人一桌,姨娘们另摆了一桌。周少城见周建宇都八岁了,吃饭还掉一桌饭,很是不喜,周淑宁和周丽宁吃饭很是有世家贵女的矜持,很开心。满意的对王氏说:“是你教育的好!”又看馨宁,馨宁什么都吃,虽然吃相不十分漂亮,但是让人觉得孩子十分健康。周少城更加满意了。
吃完饭后,王氏叫孩子们散了。周少城却对王氏说:“叫馨姐过来玩会儿!”王氏虽然很惊讶,但是叫崔妈妈把馨宁抱了进来。
馨宁心想还要装嫩玩,抱着周少城撒了会娇,看王氏屏退众人,对周少城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灵机一动,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伏在周少城肩上假装睡着了。
王氏见馨宁睡着了。帮着周少城把馨宁放在里间的大床上,坐在床边:“老爷,您去金州这些天,广宁卫的夫人过来府里,说辽东巡抚刘庆的长女和西平侯的次子定亲了,十一月就要出嫁了。刘庆的夫人请广宁卫夫人做全福人,您说,辽东是辽东王的地盘,西平侯之前是蓟州总兵,刘庆虽然明面上做的很好,不偏不倚的,可我听说他的长子要进辽东王府给世子做伴读,而且前些日子父亲又说皇上这几年不太平。”“快住口,这话也说得。”周少城忙训斥王氏,虽然语气不好,但眼中多了几点深思。王氏知道丈夫这是听进去了。又怕丈夫年轻想不明白:“我们虽然在辽东,又和兴宁侯家结了亲,但是绝对不能让人认成辽王党羽,储位沾不得。你想公公。”
周少城的眼神更深了,眉头紧皱。王氏看着丈夫耳边的一抹白,想着周少城比自己还年轻,却早生华发。东征西讨十几年,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仗,身上全是伤,就因为公公做阁老时站错了队,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却削了兵权,做文官的事情。心疼的不行,忙抚了周少城的眉头:“好了,今天先歇了,不急在这一时。”
但周少城依旧没能歇息好,翻来覆去一夜。馨宁却睡了个好觉。昨天夜里的事情她基本是什么都不懂但是架不住她大学时期学的是历史学,历史都是血雨腥风的,后来毕业又和同学合伙做生意,揣摩人心她最擅长。她既然决定既来之,则安之,至少要给自己创造一个安定的环境长大,她必须先了解这个社会,然后适应这个社会。但是奈何她现在才六岁,只能装嫩,不能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让人怀疑。否则她一定会说这种在皇权交替的时候,又处在一个藩王封地,就算你想独善其身,也会被迫站队,还不如权衡利弊,投机取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