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璟冲进来之前,馨宁一直处在一种放空的状态,好像脑袋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愣愣的坐在冰凉的地上,没有流泪,也没有尖叫,只是有一种隐隐的疼痛好像流进了心肺里,面上看着很完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晖阳殿,只是浑浑噩噩的任凭段璟把她带离那个充满着腐朽气息的地方,待到清醒过来时,她正躺在晖阳殿她自己的大床上,旁边是段璟沉稳的呼吸声。
她看着段璟的侧脸,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子一酸,钻进他的臂窝里,温暖的气息充斥馨宁的鼻尖,段璟根本没睡着,他直接抱住了馨宁,道:“活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抛弃我跟孩子们跟着他一起走呢。”语气带了一丝酸味儿。
馨宁有些心虚,自己的确是伤心了太久了,她忍不住紧了紧抱着段璟的手臂,道:“你知道吗?他跟我道歉了,说对不起。”
段璟没做声,馨宁也没想指望从段璟那里得到什么安慰,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我是去见他最后一面的,我是早知道他要死的,我也很烦他,很厌恶他,可是我没想到转个身拿个帕子的功夫,他就那样走了。阿璟,他其实就是想跟我道歉的,人生的最后一刻只是想着跟我道歉而已,我有什么好呢?能被一个人直到死都惦记着。唐暮云是我送走的第二个人了,第一个是我娘,我娘临死前一直担心她丈夫和她的儿女们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能不能吃好穿暖,我娘有无数的牵挂,你说唐暮云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在牵挂谁呢?他娘,他妹妹,侄子?”
段璟听了馨宁的话,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馨宁,他只能紧紧回抱馨宁,良久的沉默后,他道:“睡吧,钦天监的人说了,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五天之后,馨宁见到了来替唐暮云收尸的唐太太和唐霭,与那时不同的是,馨宁高居主位,荣华颜色依旧,而唐霭已经变得畏畏缩缩,穿着一件秋香色的粗葛布褙子,和深青色的马面裙,看起来比一旁的唐太太还要老,她头也不敢抬的跪在晖阳殿的待客大堂中央,馨宁叹了口气,问唐太太,道:“唐太太是打算回江南还是回四川老家?本宫会派人护送你们扶柩返乡的。”
唐霭听了十分惶恐,磕磕巴巴的道:“草,草民,妾身,还没……”
唐太太却直接道:“娘娘,妾身儿子真的没有留话下来吗?”
唐霭听了一直拽唐太太的袖子,唐太太抬手挣脱开,一把把唐霭推倒,道:“你拽我做什么?我想问问我儿子死前说了什么不行吗?他当年赚下那么大一笔家财,难道你不想知道去哪里了吗?”
唐霭快要哭出来了,道:“娘,您别说了,你当这是哪里?”
唐太太却不管不顾了,直接对馨宁道:“娘娘,妾身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赔钱的丫头,如今长子死了,这个赔钱货也让人休回家了,剩下的那个儿子是个残废,妾身也要养家的,也要吃饭的,唐暮云死就死了,可他当年起家的家财都是我爹给他的,如今我想要我儿子的东西不算过分吧。”
唐霭听了之后嚎啕大哭,道:“娘,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婚事是当年您定下来的,如今我被休回家,跟娘还有哥哥都脱不开关系。”
馨宁看着这中央的两人一会儿哭,一会儿骂的,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声问红珠,道:“原来唐暮云就是为了这样一群家人铤而走险,拼搏了一辈子啊。”只惦记儿子遗产的母亲,只想借哥哥势力的妹妹,半死不活的弟弟,从来没有爱过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