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算着,倒觉得国库也能支应一阵子。
他们正算着开拔银子,诏令选良将备战圣旨便自宫中传了出来,三位阁老便立刻奉旨,召六部堂上官会合。
内阁先已集齐了礼、吏、户三部尚书,再将兵、工、刑三部尚书与各部侍郎请来,共论战事,合推公议,从当朝勋贵、武举中选出知兵法、有战绩,又还在善战之年的将领。
六部遍翻近年战报与兵部旧档,公推出辅国公李胜领中军、成国公周兴领左军、山阴侯常栾领右军、永平侯安诚领神机营……
倒是皇亲魏国公府因国公年迈,世子镇守大同,并未选中出关平虏。
六部堂上官在廊下拟定将领名单,着齐王随军出战的圣旨已到了礼部。
齐王日常在礼部不过看看文书,抛费光阴,而今见着圣旨,知道自己终于有了出关建功立业的机会,顿时欣喜欲狂。
他推开一份安排各地轮换提学御史的文书,径自吩咐:“代本王向老先生传话,本王受命出关平虏,要先回府准备上折谢恩!”
他急匆匆回了王府,与王妃共同分享这桩好事。王妃也满面欢喜地陪笑,又有些担忧地说:“听说达虏凶残,擅骑射,力能射上城头。如今咱们府上已经有了两个小皇孙,妾身母子们都赖殿下庇护才得存身,妾只愿殿下善自珍重,平安归来。”
王妃虽是将门虎女,自做了这个王妃,也渐渐收敛少年时被父兄熏陶出的脾性,只盼着齐王能平安一世。
齐王轻笑道:“怕什么!这一回有杨巡抚监军,还能出事?咱们在京都听说杨巡抚做了什么汽油·瓶、汽油桶的,比箭射得远多了。虏寇不过凭个肉身子,些少抢去的火器,哪里抵得过咱们的神器!”
他与王妃匆匆说几句,便去后院看宠妾娇儿。看着自家的孩子怎么也比周王的强,便抱起大儿子掂了掂,说道:“来日父王出京打仗,便将你和弟弟送进宫里,你也学着大哥哥讨皇祖父、皇祖母的喜欢!”
他那孩子比周王之子小得多,尚未知事,听到讨人喜欢,便把生母教的东西使了出来,向齐王撒娇。
齐王又爱又怜,颇有些舍不得儿子,拍着他的屁股说:“罢了,我不得父皇喜欢,我儿子没得也要处处跟在皇兄之子后头。你便在京里等着,等父皇立个军功回来,给你们小兄弟们挣个郡王爵回来。”
皇长孙虽然受宠,也不过凭的是他生的早,父子两人恰都占了个长字。他不是大皇兄那种靠儿子争宠的人,待他出关立了功勋回来,自然给这两个孩儿挣个好前程!
他打定主意,便换了衣裳进宫面圣谢恩。
天子温言嘉勉,赐下战甲、佩剑、珠宝、药材,愿他早日得胜归来。他母妃更是收拾了不知多少珍稀药材,又令御医赶着备伤药,一时间又忧又恼,满心不舍,却又盼着儿子出息。
二皇子带了满车的赏赐回家,下帖子宴请亲友,设筵作别,赶在大军未动前便理清家事,准备出征。
然而让他糟心许久的三弟却是第一个踏上门恭喜他的。
原本是喜事,叫魏王一冲,都不甚喜了。
齐王勉强摆出好哥哥的架子,握着他的手,口称“贤弟”,带他到厅上吃茶。他要随军出关的事既已发了圣旨,自然也没什么可瞒的,他心下更偷偷藏几分炫耀之意,便将今日接旨后入宫请安,得了父皇嘉勉一事说与他听。
他三弟果然很是羡慕了他一番,言语恭维,听得齐王心中暗暗得意,矜持地答道:“三弟若也想出关看看,不妨略等数月,待兄长扫平大边外的草场,便向父皇请旨,叫弟弟们也看看咱们大郑的大好河山。”
魏王笑道:“仰即望天,俯即见地,天地在方寸之间即可见,何必非要出关?弟弟今日来此,只为向皇兄道贺,再问一声:大皇兄正在边关,执掌九边军权,父皇因何不派他打仗,皇兄可想过么?”
齐王面作诧异之色:“咱们皇兄自来文质彬彬,不问兵事,三弟竟还不知么?”
三皇子笑道:“我今日听说大皇兄进了一套可发天上雷电之力的器械进宫。那器械接上玻璃珠便可光明大作,照耀宫廷,父皇甚爱之。”
齐王懒懒地笑了笑:“那又如何?我今日也见了,只是个哄小儿的玩器,只是父皇看着新鲜,爱两天罢了。三弟若也爱这些,待愚兄去了陕西,便替你问宋知府……问皇兄要一个来。”
他三弟淡淡一笑:“弟弟不敢劳动二哥。只怕二哥出关后军政繁忙,各府的粮草军备且不及筹运,更不必提这小玩具了。不过想来大皇兄也是知轻重之人,便为这场九边战事的军功,也要尽力照应好二哥的。”
齐王脸上的笑容不异,心底却朝他抛了个白眼。
不就是说皇兄可能故意供粮不力,陷害他?不就是说皇兄占了镇抚九边之名,他的功绩最后也当加在皇兄身上?
他却不想在京里动这些小心思。那供粮供米的功劳,如何抵得过踏平达虏王廷,如何盖得过他在场上的战功!他才是亲临战场的皇子,周王兄在关内伴着娇妻美妾安逸度日,顶多只记个辅佐之功,怎能与他相比。
退一万步说,就真是皇兄为难他了,在九边领兵的各府勋贵外戚皆是他外祖家世代联姻或提拔扶持过的,还怕提几千军马要不来该要的粮饷装备么?
这一趟出关,他要凭本事大胜几场,与他那位好兄长夺一夺军权、人心……
八月底夏税粮草运到京师,王师亦结束整齐。齐王不顾亲王之尊,与一众将领同样穿着锦衣御甲,辞别了前来郊送的天使,策马疾驰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