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久,便有内侍从宫中出来,特特地将那道拆子发还内阁,说道:“圣上有旨,命兵部立刻制出这等布料,叫三大营往城外处试演。”
三位阁老与李尚书应了喏,立刻寻在京匠人,遍试蜡缬、绞缬、夹缬等法,不惜工本染制出了迷彩布料。
一块最平常的白布坯竟要用上数道工序,染出来比丝绸还贵了。
就连最不爱听风流故事的户尚李阁老都禁不住感叹:“这布料好生难制。错非用情至深,哪会费这么多工夫做出这‘迷彩’的布料。”
岂止迷彩,得是迷心了。
他们已有了布料样子,叫人照着染制都费了许多工夫,宋时竟是怎么日思夜想,魂梦相牵,才能相出这种暗合草原上颜色的花布样式的!
他感叹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这般年纪、身份说这话易惹人笑,悄悄地看了首辅、次辅一眼。
他们两位竟微微点头,仿佛有些赞同似的!
这反应实在出李阁老的意外,他不禁又往王本兵那里偷觑了一眼,却见王尚书也一副理所当然之色,全无异色。
李三辅的目光悄悄收回来,整整神色,也如同僚们一般淡定下来,吩咐随侍的人:“叫神机营拿这布制几身军中服色,一套遮盖火器、大车的布套来!”
待布料裁成、器械备好,三位阁老便请旨与王本兵、统管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的魏国公、渝国公等将帅一道在城外试用。
效果不出所料,和桓凌奏章中所说的一样。
众人上本回话,将这一回操训的结果报入宫中,不久便得了圣上批复:即令户部召匠人染制这种布料,制作帐、衣裳送往雁门外,供应西征大军使用。招抚使团那边因正在土默特部所占草原招抚虏部,离陕西近,宋时又是最早染这布料给桓凌送去的,手里必定还屯了料子,便叫他们地方上供着使团。
桓凌的奏章递上京时,还只是依着普通军中奏章的路子交驿站传递,京里给宋时下旨时便已当作紧急军务,用急递铺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陕西。彼时宋时正在榆林研究石油技术,圣旨送到,便不加停留地写信给府谷、神木等几个当初替他染布的州县官员。
正好那时承诺了替他们向朝廷请功,如今叫他们给朝廷使团染迷彩布料、做战斗服和盖大车用的蒙布,再向周王殿下请功就更理所当然了。
除了染的迷彩,榆林这里见成有炼油剩下的沥青,也不都拉走修路了,先扣下一部分给使团做沥青毡布,盖兵器、炮药用。
他在这里进一步精炼石油沥青时还弄出了些石蜡来,用府谷产的观音土吸附之后,看着白生生的品相不错。如今正要给使团送迷彩布料,这些蜡是不捎白不捎,便先做些蜡烛给他们带到草原上备用,又浸了些蜡纸、蜡布,方便桓凌他们路上包东西。
他尽情挥霍着来之不易的石蜡,忽然又想起水果打蜡可以久存,便叫人去买了几筐南面运来的李子、桃、杏、甜瓜之类应季的水果,也打算上一层保护蜡。然而清洗完水果,到了该打蜡时,他又担心石蜡里有什么化学物质没脱净,对人身体不好,终又把石蜡搁回去,改用了蜂蜡。
待到一应东西都安排好、装到大车上,他自己看看也有些感慨:
别人往边关寄都是寄些什么生地、当归、红豆之类的寄相思、盼早归;他好歹也是个三元及第,怎么就光寄点打蜡的水果呢?
算了,这个水果的果也有大胜之意。《左传·宣公二年》有“杀敌为果,致果为毅”之语,他就写个帖儿夹过去,告诉旁人他这车水果是为祝他们杀敌致果,早日立功还朝,挣得功勋之意。
桓小师兄信不信倒是无所谓了,自家人不讲虚的那套,这水果都挺新鲜的,他在外辛苦,能吃点儿好的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