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入怀内(1 / 2)

仓促中阿弦左右看了眼,并不见人。

她本能地循声追了一段,忽然止步。

原来阿弦想到玄影跟虞娘子,——她自己离开当然容易,但若是撇下他们两个,那她的逃走也就毫无意义了。

只是微微地一迟疑,那声音又道:“速去府门处!”

大惊大喜,阿弦脱口叫道:“阿叔,是阿叔吗?”

雨声中隐隐地咳嗽了声。

阿弦微微一凛,意识到现在不是狂喜的时候。她虽担心玄影跟虞娘子,但既然是崔晔发话,——他若劳驾亲临,必然有所安排。

阿弦顾不得迟疑,忙往前面府门方向掠去。

这会儿虽然雨狂风骤,但国公府的东南方向仍是火光闪烁,阿弦一路往外,也见到不少家奴奔走前往救火,天黑又加忙乱,因此竟没什么人留意她。

正狂奔之中,风雨中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响动,说不清是从何处发出的,却直直地穿透风雨,刺入阿弦耳中。

阿弦猝不及防,举手捂住双耳,脚下踉跄抢出,几乎栽倒。

等她定神抬头看时,却见前方的廊下,静静地伫立着一道晦暗的人影,几乎同夜一色,不言不语的模样,仿佛一道鬼影。

阿弦却知道这并不是鬼怪,或者说比鬼怪更可怖者。

而在他的周围,足有六七个闪烁爬窜的异鬼影子。

这静默而立者,自然正是那番僧,风雨虽大,却遮不住他低低诵念的声响,忽然他缓缓抬手,手掌中的黑色骷髅蓦地张口,发出一声勾魂夺魄般的厉啸!

阿弦大叫,手紧紧地捂着耳朵,却挡不住那摄魂般魔音。

这鬼喝仿佛一声号令,番僧身旁的异鬼们往前急奔,向着阿弦扑来。

阿弦勉强定神,想要后退,但又能退到哪里去?异鬼们极快地撞了过来。

就算是一两只近身,都会叫人浑身冰冷不适,何况是这许多,加上雨雾交织,瞬间仿佛坠入了一团无形的冰雾,似乎能听见空气跟雨气凝结,发出吱吱结冰的声响。

瞬间连眼睫上都缀了细密的冰碎,眼前所见的种种也几乎都变成了冰冻的影子。

艰于呼吸,阿弦只能勉强抬臂挡在跟前儿,却挡不住这些迅猛攻来的炼化妖鬼们。

生死间,一道素白的影子无声从身后出现,他轻轻抬臂,将阿弦拦腰一抱。

阿弦正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之时,被他从后面搂入怀中,顿时之间所有的寒冰尽数碎裂,又散做冰碎,化成雨水,消失无踪!

眼前原本模糊的景象也一层层清晰起来。

而原先两只已经碰到了阿弦的异鬼,也在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尖锐细长的手掌冒出青烟,就好像有火焰从那些枯骨里烧灼而出一样,另个异鬼在顷刻间烧做灰烬。

其他的异鬼见状,如同洪水退却般尽数折回了番僧身后。

那番僧自打出现,一直都垂着眼皮,直到此刻才抬起双眼直直地看了过来。

而在这边,阿弦正要回头看一眼,搂在腰间的手臂微微一紧。

同时,阿弦听到那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耳畔说道:“别出声,也不要回头,去府门处!”

阿弦微怔之间,他已经松开手臂:“听话。”

往前一步,便把阿弦挡在了身后。

阿弦自始至终只能看见他一个背影,同时也看见他负在腰后的手,向着自己做了个“走”的动作。

片刻犹豫,阿弦终于一言不发地转身,轻轻越过栏杆,头也不回地冲入了走廊外的雨幕之中,身形如同山燕,穿云过雨地往前面府门处赶去。

而在阿弦身后廊下,番僧凝视着面前之人,用有些怪异的中原话哑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面前站着的人,身形端直如竹如松,面上却戴着一个极为狰狞的昆仑奴面具。

优雅的身姿同鬼怪的面具,似仙同魔般的反差,看着诡异极了。

那人淡淡道:“大雪山的摩罗王,你在西域作恶,大败于玄效法师之手,却竟敢来长安作恶吗?”

番僧一惊。

原来这番僧原本出身吐蕃,以修炼邪术取人性命为能,因居于大雪山,便自号摩罗王,门下弟子无数,杀人如麻,连吐蕃王都要敬他三分。

后来摩罗王因起了异心,煽动教众作乱,妄图称王称霸,吐蕃王便下令将他驱逐。

摩罗王便转到西域,假借传教之名接连荼毒了两个小国,终于遇见玄奘法师的弟子玄效,摩罗王毕竟非正统,负伤大败而归,后隐居大雪山潜修,不料再次现世,却是在长安。

如今摩罗王见这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号,暗中心惊。

他受敏之所请进京都,虽未潜藏行迹却也不曾宣扬姓名,加上四方来长安的僧道等龙蛇混杂,层出不穷,倒也并不见如何瞩目,着实想不到才进长安,却早给人摸清了底细。

“你……”摩罗王才要说,双眸一闭,复又道:“你是为了那个少年而来?”

对面的人道:“我是为了那个少年而来,同时也敬告摩罗王一句,——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不然,”他气定神闲地举手,遥遥地向着摩罗王一指,“你会后悔。”

摩罗王桀桀笑了两声:“后悔?长安之中还有谁比周国公殿下的势力更大,你可敢取下面具?”

对面的人淡淡道:“长安城中,还有二圣。至于我,你若真有神通,自会知晓我是谁。”

摩罗王阴测测地盯着他,方才他的两只邪鬼被毁于一旦之事,足让他心惊不安,不然的话绝不会跟此人说这半晌。

“我现在就想知道!”摩罗王咬了咬牙,手指轻轻叩动掌上骷髅的天灵。

那骷髅张了张口,又发出一声怪叫。

摩罗王大袖一扬,纵身跃起!身影就像是雨夜里一片诡异阴云,向着对面那道端然而立的人影扑了过去!

且说阿弦听了那熟悉声音的叮嘱,拼命往外,眼见府门在望。

忽然听到有人大声说道:“今夜雨大风大,极不太平,偏偏府中又起了火,倒要提防小人作乱。”

一人道:“袁少卿说的很是,我们已经命人前去扑救,一方面严防戒备。”

“风却越发大了,只怕府里人手不够,别惊扰了周国公跟夫人等,来人!进内帮助府中人灭火!”

一声令下,有数道人影跳了进来。

众家奴大惊:“袁少卿?!”

阿弦在听见那朗朗声音的时候,就听出是袁恕己:“少卿!”

袁恕己正在跟家奴们虚与委蛇,蓦地听见这一句,当即顾不得别人,纵身掠了进来,难掩眼底惊喜:“小弦子!”

阿弦被雨浇透,浑身湿淋淋地,往前一扑。

袁恕己张手将她抱住,急切地问:“怎么样,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