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饶恕(2 / 2)

虞娘子又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总之不许听大和尚的。就算袁少卿不合你的意,还有别的,今日我看沛王殿下像是也很喜欢你……”

阿弦“啊”地大叫一声,色变叫道:“这个更是不可能。”

虞娘子也被她吓了一跳,眨了眨眼,却又笑道:“对了,想来还有一个人。”

阿弦正被她“沛王”之论惊得“魂不附体”,却不知她又要提什么惊世骇俗的人物。虞娘子笑道:“崔天官呀!是不是比袁少卿还合适?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

有了沛王的“神来之笔”在前,再说崔晔也吓不到她了。

阿弦嘿然而笑,点头叹道:“合适,果然合适的很。”

这日回到部中,王主事来告知阿弦,许圉师果然亲自去过兵部,现如今兵部,刑部,户部各自派人,一同前往石龙嘴查探。

阿弦早从涂明的口中得知,想来真相不日大白,也算是不曾辜负涂明舍身救护义举。

一念至此,忽然又想到黄书吏,阿弦在库房之中转了一圈儿,却都未看见黄书吏的影子,想到先前他举止失常,有些不安,但窥基说他有未完之念,却也不能勉强。

因要找一份旧档册,又无黄书吏从旁指点,破费了点时间,等阿弦将档册整理妥当,已经天黑。

她出了户部沿街往回,又在街头的铺子里买了些卤肉酥饼之类,因生怕虞娘子跟玄影等急了或饿着,便加快脚步。

正急赶路之时,却瞧见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前方酒馆里走了出来,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阿弦脚步一停,有些迟疑要不要绕路,不过很快她便镇定下来,仍是直直地往前。

那人正也转过身来,两下陡然照面。

陈基本能地一惊,脚下也立刻刹住了,阿弦看得明白,心情反而平静:“陈司阶。”

陈基喉头动了动,然后道:“弦子……”

熟悉的称呼钻入耳中,阿弦暗中吸了口气,然后向着陈基一笑:“家里还等着呢,先告辞了。”

陈基张口,却没有声音。

阿弦将走过他身旁的时候,鼻端嗅到浓郁的酒气。

心念瞬息转动,阿弦停下脚步,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得。”

她虽仍有些没法子再度直面他,却终于说出了心里想说。

陈基屏住呼吸。

“这个道理我很明白。”阿弦的眼睛盯着前方地面:“珍重。”

直到阿弦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背后,陈基低低道:“不,你不明白。”

他呵呵一笑,仰头朝天,眼角有水渍没入鬓中。

已入秋,夜晚有些凉浸浸地,晚上睡觉已经要多一床薄被,多亏虞娘子心灵手巧,四季所要用的衣物棉被等皆都准备的十分妥当。

窗外秋虫发出略有些凄清的鸣叫,月光映在窗纸上,竟透出几分雪色。

睡梦中,阿弦裹了裹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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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天官。”微微躬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不知天官召见,有何事?”

“一件小事。”声音有些清冷,“有关阿弦。”

“弦子……”略微吃惊,陈基复谨慎问道:“不知跟阿弦有何干系?”

那人道:“阿弦很喜欢你,之前在桐县,每每提及。”

陈基略觉放松,面上露出些笑来:“是,我将他看做亲弟弟一般。”

而他回答:“这就糟了。”

笑容敛住,他怔然问道:“我、不懂天官的意思?”

“阿弦并非仅仅将你看做兄长。”

陈基一惊。

“你该知道吧,她对你的心意。”

虽是淡淡地口吻,却让陈基受到不小的惊吓:“天、天官。”

“之前你离开平康坊,我以为你是快刀斩乱麻之意,谁知我想错了。”

陈基的双眼闪烁,张了张口,又紧闭双唇。

“但你离开就是离开,你不该再回去。”声音变得有些肃然,“就算你回去,也不该是为了利用她。”

脚步微微后撤,却又停住:“天官、我……我哪里利用、利用阿弦了。”语气已透慌乱。

回答他的只有简短三个字:“武馨儿。”

陈基双手握拳,脸色已变得雪白。

几乎气虚:“你……怎么会知道?”

“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我不会在意;她喜欢你而你无心,我也不会理会,”面前之人冷然说道:“但是不要利用她对你的真心,行欺诈之实。”

午夜梦回,正是寒气最盛的时候。

阿弦将被子裹紧,听到牙齿战战作响的声音。

——武馨儿。

阿弦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名字。

那天陈基请她喝酒,忽然来了一队金吾卫的人,在隔间里畅所欲言,其中便有人口中叫出这个名字来。

“听说武懿宗的女儿新从乡下进京来了,叫什么武馨儿,也不知是不是也跟她父亲般相貌……”

“这位姑娘还未出阁,是不是来长安找金龟婿来了?若如其父一样容貌,恐怕能找到的只有王八。”

一片大笑之声。

提到“武懿宗”之时,众人口吻中皆充满了不屑一顾跟鄙夷之意,阿弦只因为此人姓武,又听众人刻薄的很,便转头看了一眼,实则并未十分在意。

不料陈基道:“你可听说过武懿宗此人?”

阿弦摇头,陈基道:“这人算来也是皇后的亲眷,只是其人生得实在不堪,人品似乎也……所以他们都瞧不起呢。”

阿弦听是皇后亲眷,微微凝神。

陈基说道:“不过大家都说皇后也并不是任人唯亲的,比如这武懿宗,便不得重用,至今还只是个户部打杂的。”

听说是户部之人,阿弦留了心:“我怎么不知此人?”

陈基笑道:“听说是在底下的仓部担任一名杂役,兴许是相貌有些丑陋资质也差的原因……所以这些人都耻笑其无能呢,同是皇后的亲眷,看看梁侯,再看看他。对了,你当真没见过此人?”

阿弦听见“相貌丑陋人品不堪”等言语,若有所悟:“你说的是武锅背……”冲口说出,忙又掩口。

原来户部之中果然有这样一个姓武的,因生得身材矮小,相貌丑陋,而且天生弓背,所以人送外号“武锅背”,阿弦实则跟他并无交集,只是这诨号很是耳熟。

陈基笑道:“就是他了,原来你们部里的人也瞧他不起。”

阿弦从不肯背后说人,因不慎提起武懿宗的外号,心里不安,便道:“其实不能这样说,虽然他现在看似潦倒不得势,将来可会步步高升,身份尊荣呢。唉……也是恶人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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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很好。”轿子里的人沉声说。

陈基抬头,欲言又止。

他淡声道:“及早斩断,强于她自己发现不堪的内情,更痛百倍。”

“是。”陈基勉强回答。

轿帘往上搭起些,底下是崔晔有些清冷的脸色,他抬眸静看陈基:“你总该知道,若再给我知道一次你如此待她,我绝不饶恕。”

——阿弦在睡梦中泪眼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