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影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挡在了牡丹花的前方,冲在最前的两名宫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有惧怕之意,不慎跌倒。另一个壮着胆子喝道:“哪里跑来的野狗?还不赶走?”
传旨太监一愣,也跟着叫道:“快快赶走!”
崔升自觉进退维谷,可是看玄影拦在牡丹花之前,他心头一动,有种不妙的预感。
——玄影向来维护阿弦,先前还在卧房中守着阿弦的,此时怎会这般护着妖异牡丹?
崔升虽想不通确切缘故,却也隐约觉着有什么不对。
任凭宫人们如何呵斥,玄影竟不肯后退,在最前方的那太监试图将玄影吓退,挥手作势欲打,不料反触怒了玄影,纵身跃起,一口咬在此人手臂上,幸而只咬到了袖子,却也把众人都吓得色变。
当即无人敢靠前,传旨太监一惊之下怒道:“好一条恶狗,如此不知死活,快快打死!”
崔升闻听再不犹豫,上前道:“不能动手!”
传旨太监道:“二公子,这狗是府里的?若是它伤了宫里的人,连带府里只怕也要担待一个阻挠办差的罪名,你为何不肯配合,反也跟着推三阻四?”
崔升道:“这是女官所养的狗,公主殿下对它也甚是喜爱,当初还给了个黄金项圈,公公在宫内应当知道。”
传旨太监一愣,当初太平从敏之手中讨了玄影,爱的非常,此事宫中之人自都知晓,太监闻言忙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真的是殿下养过的那只?”
“我自然不敢说谎,”崔升道,“这畜类虽无礼,但公公若贸然打伤了它,若是公主不高兴了,却不好说。”
谁敢去招惹太平?传旨太监忙嘿嘿一笑:“我原先没认出来,既然是殿下所喜欢的那只狗儿,倒是不好伤及,只将它赶走就是了,别让我们耽搁了回去交差,否则娘娘怪罪,我们也担待不起。”
数名宦官跟几个禁军上前,对玄影做出围拢之势,又有人拿了两件大氅几个竹筐,步步紧逼想捉玄影,玄影左冲右突,虽拼命拦阻,到底是挡不住。
“小心不要伤了它!”传旨太监还在旁边叮嘱。
崔升在旁看的心头微微酸楚,焦急地想:“哥哥,你如何还不回来?”见玄影无力挣扎却仍拼命反抗的模样,崔升忍不住冲了过去:“住手!”
两名禁军回头,崔升见玄影精疲力竭,却仍向着众人呲牙狺狺,他忘了恐惧,矮身下去,张开双臂将玄影紧紧抱住。
玄影仍是不依不饶地想挣脱。
崔升不敢撒手,道:“好了玄影,他们只是奉命将花带去宫中,你不要拦阻了好么,我带你回去看着你的主人。”
玄影虽被崔升抱住,仍是紧紧盯着宫中的那些人,竟似不肯放弃的模样。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笑道:“原来真的有这种奇花,好极了,你们在这里又怎么了,磨蹭这半日?”
崔升正在心酸,一看来人,越发震动,原来这来人竟是武三思。
武三思将走到崔升身旁才止步:“郎中抱着这只狗是在做什么?”一笑又去看那牡丹,啧啧称奇。
传旨太监毕恭毕敬道:“梁侯怎么来了?”
武三思道:“娘娘怕你们耽误差事,所以让我来看看,没想到你们果然在此玩闹。”
太监忙道:“本来早就妥当,只是这只狗儿挡住了。”
武三思道:“连一只狗都奈何不了,要你们何用?”
太监为难:“但是这只狗……据说是公主喜欢的……”
武三思哼道:“公主喜欢的东西多了,今日是这样,明日是那样,她小孩子心性而已,何况你们是领旨当差,居然被一只狗拦住,还是且想着回去如何交差吧!”
传旨太监冷汗涔涔,武三思盯着牡丹花又看片刻,正要叫人折下,忽听有人道:“沛王殿下到。”
武三思大为诧异,回头看时,果然是沛王李贤,面色肃然快步从外而来。
崔升见李贤忽然感到,虽然意外,却也无端松了口气。
武三思盯着突如其来的李贤,在短暂的惊讶之外,眼中反透出一种奇异的窃喜。
其他宦官禁军们纷纷行礼,武三思也简单地行了个礼:“殿下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有事?”
李贤道:“梁侯在这里做什么?”
武三思一笑:“当然是领了天后的旨意,要带着花儿回宫给天后观赏。”
李贤越过他,目光落在那花儿之上,当望着那娇艳盛开的花儿之时,脸上的神情无法形容。
然后李贤回身,正色道:“这样难得的冬日牡丹,贸然带回宫中,必死无疑,岂不可惜?母后乃是爱花之人,必不忍这般,你们且都住手,等我向天后禀明再做决定。”
众人面面相觑,武三思皱眉疑惑道:“殿下……是特意为了此事而来?”
李贤道:“我只是来拜见师傅,正巧遇见而已。”
武三思狡黠一笑:“原来如此,那么殿下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了,毕竟天后的旨意,一旦降下等闲便不会更改,殿下该比我更明白才是。”
李贤道:“天后的旨意我当然不敢质疑,不过这种琐碎小事又非军国大事,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武三思笑说:“既然不必劳师动众,那殿下又何必再回宫请示天后的意思呢,只随便把这花儿带走就是了。”
李贤色变:“梁侯……是执意不听了?”
武三思甚是油滑:“这倒是不敢,不过是无法违抗天后的命令而已。”
李贤的手微微握紧,慢慢说道:“那,如果我今日就不许你带走这花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