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
阿弦陪着夫人前去老太太房中,略坐说了会儿话。
崔老太太虽仍慈和相待,言谈如昔,阿弦却敏锐地察觉仿佛有什么不大对:老太太看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是个很识趣又直白的性子,一旦嗅到不妥,便再坐不住。
随意找了个借口,起身先退了出来。
剩下崔夫人跟老太太面面相觑,老太太看着崔夫人神采奕奕的模样,笑道:“受了一场惊恐,你怎么倒比先前更有精神了?”
崔夫人道:“说来也怪,先前还头疼的不成,看见阿弦的时候,忽然就好的不得了,连那发晕的老毛病都像是没有了。”
老太太叹道:“昨儿她忽然昏迷不醒的,还以为要坏事呢,没想到居然……”
崔夫人喜滋滋道:“这孩子倒像是个福星,最会化难成祥的。”
老太太皱了皱眉,眼中有些怅然之色。
***
且说一路往虎山方向而去探望玄影,谁知才出内宅,就见崔升陪着袁恕己而来。
阿弦忙快步赶过去:“二哥,少卿怎么也来了。”
袁恕己不由分说在她头顶摸了摸:“终于好了?”
阿弦道:“好了。”
崔升忙道:“你那手重,她又才恢复,轻着些。”
“又不是面团,怕摁坏了么?”袁恕己收手,打量阿弦活蹦乱跳的模样,眼底带笑,“真是叫人不省心,快说,这次又是怎么出了事的?”
阿弦道:“是那棵牡丹有古怪。但究竟怎么样,还要另问一个人。”
崔升即刻明白:“你说的是明先生?”
袁恕己问道:“这又是什么人?”
崔升道:“是大名鼎鼎的明崇俨明先生,这都不知道?”
袁恕己微睁双眼,呆道:“是那个‘明崇俨’?你早说他的名字我当然知道了,居然把他请了来?”
阿弦喃喃道:“这个名字怎地听起来有些耳熟。”
明崇俨出身官宦世家,却精通法术,相术,甚至医术也十分出色,先前高宗被风疾所苦,是明崇俨为高宗调治,令病症大有起色,且谈吐间很得高宗心意,连武后也格外青眼,是以虽年轻,但已大名在外,就连崔晔也会尊称一声“先生”。
崔升叫了一名下人,询问明崇俨何在,那人道:“方才看着明先生拿着一根木棍,像是要出门去了。”
三人闻听,忙豕突狼奔往外,在二门上追到了明崇俨。
崔升拱手道:“照顾不周,先生如何这么快就要去了?”
明崇俨扫了三个一眼,笑吟吟道:“贵府的事情已了,自然不便再耽留了,不必客气。”
崔升道:“话虽如此,眼见正午将至,先生何不留饭?”
明崇俨道:“多谢了,不必,我还有件事要回去料理。”忽见阿弦在旁眼睛乱转,明崇俨笑道:“你想说什么?”
阿弦满心疑惑,忙道:“多谢明先生救命,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崔府里会无缘无故出现那一株牡丹?”
明崇俨道:“这个我已同崔晔说明,恕我不能告知旁人。”
袁恕己一挑眉。
“不能说……”阿弦道:“那么、那么这个呢?”她指了指明崇俨手中的降龙木。
明崇俨笑道:“这个么,这个是附送的。倒不是他所求,告诉你无妨。”
崔升满头雾水,又见那树枝并不起眼,只上头裹着薄薄一层茧子似的:“这是何物?”
明崇俨点了点那薄茧:“此物唤作‘牵丝’,若两人相牵,便能控制人的心神。”
崔升呆怔:“哪里得来?”
明崇俨笑而不答,只看着阿弦:“此物少见,若不是有这降龙木,连你我也看不见它显形,更遑论肉眼凡胎了。你可明白了?”
阿弦呆了呆:“既然是要两人相牵,那不知道,那一头是牵的何人?”
明崇俨道:“我在紫薇树上发现的时候,那一头已经断了。不过以你之能,若要查明应该也不是难事。”
他转身欲去,阿弦忙又问道:“明先生,你说牵丝是附送的,那阿叔求的是什么?”
明崇俨回头:“他求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当然是你的性命了。”
既然捉拿牵丝是附送,那救命自不是附送了。
阿弦忐忑不安:“为何先生会答应来?”
“因为,得到了相应的东西呀。”明崇俨笑。
“什么东西?”
这人的笑越发神秘狡黠:“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秘密。”
阿弦纳闷,崔升跟袁恕己也面面相觑。
明崇俨将走,回头道:“虽然不能告诉你这个,但,有另外一件说给你无妨。”
阿弦忙侧耳倾听。
明崇俨道:“你跟天官的体质各自特殊的很,你们两个能相遇,也算是天地奇缘了。你本是极寒的体质,很容易招灾见鬼,注定命不长久……”
袁恕己脸色微变,明崇俨继续说道:“不过,只要有个合适的人替你挡就是了。只要他替你挡住,他自受了,你就好了。”
阿弦似懂非懂:“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若病好,他就要替你病一场,你若死里逃生,他就替你死里逃生一场。”明崇俨意味深长一笑,“听起来是不是很不错?如果可以,我也想找这么一个人呢。”
***
大明宫。
武后看着面前之人,心情复杂。
“崔卿,这般着急进宫,是为何事?”
崔晔道:“正是为了先前臣府内牡丹之事。”
武后脸上怒容早就荡然无存,淡笑说道:“我听说崔府有一株牡丹凌寒开放,甚是好奇,便命人去取来观赏,听说府中大有不肯之意?”
崔晔道:“宫中之人到府内之时,臣并不在府中,详细如何是此后才听说的,想必其中有些误会。”
“误会?”
崔晔道:“是。府中是万不敢抗旨的,自然是有人误解了。”
“哼……”武后顿了顿,“你方才说你不在府中,那你是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