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垣(1 / 2)

大节将至,武后本来难得地想放松些,然而听了李治的话,心中无端掠过一丝不快。

对着李治一笑,武后道:“陛下从小儿就格外疼爱沛王,居然连他的终身也都暗中想的这样清楚了。”

宫女上前脱靴,李治将身子斜靠榻上,懒洋洋道:“贤儿性情温良,聪敏明理,深得我心,且他师从崔晔,所谓名师出高徒,皇后难道不也这样以为吗?”

“这倒是,”武后又想起殿内消失的那道影子,心里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把,“沛王跟崔晔……不愧是师徒,两个人在有些事上可是如出一辙呢。”

高宗似乎很感兴趣,转头问道:“是吗?皇后指的是什么?”

武后道:“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只不过就像是儿子总类似父亲,学生当然也有些类似师父了。”

高宗笑道:“既然如此,皇后是不是也该好生想想贤儿的亲事,朕的这提议如何?”

武后点头道:“难得陛下对儿女们的亲事如此关切,臣妾当然也该放在心上,目前看来,虽然这十八子的确能干,乃是个女中翘楚,不过……到底她没什么家世根基,又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物,贤儿毕竟是个王爷,贸然定下了她,恐怕越发会惹人口舌,不知对贤儿来说这是好事坏事……”

高宗不由脱口而出:“这个皇后放心就是了,对贤儿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话未说完,蓦地止住。

武后却已经听得分明,瞥着高宗道:“哦?陛下怎么知道?”

高宗咳嗽了声,故意转头看向旁边宫女:“给朕拿杯茶来。”

这才回头笑道:“有道是知子莫若父,我了解贤儿的心性,知道他跟十八子必然是会合契的。”

武后也同样笑道:“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贤儿自个儿向陛下求了什么呢。”

高宗面上略有些尴尬之色。

武后却又道:“不过陛下莫要着急,儿女的亲事乃是大事,草率不得,臣妾先再命人详细查一查十八子的身份来历,另外,也再多点儿时间看看有没有更合适沛王的名门淑媛,总之会仔细斟酌,务必得个皆大欢喜,陛下觉着如何?”

这话说的煞是动听,且又在理。

高宗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就交给皇后了。”

两人说罢此事,武后道:“今日坐了半晌,陛下必然也乏了,还是先好生歇息。”

高宗道:“皇后呢?”

武后道:“今冬南方暴雪,还有几分紧急折子,待臣妾看过了再歇息不迟。”

高宗叹道:“有劳皇后了。”

武后起身,正好宫女端了茶来,她便亲自接了过来,奉给高宗,又温声道:“能为陛下分忧,让陛下得以专心养好龙体,臣妾劳累些也是甘之若饴。”

***

武后离开皇帝寝宫,一路往含元殿而去,将到殿门口,却见有个人立在彼处。

牛公公远远看了一眼:“那是明大夫。”

武后原本若有所思,眉心微蹙眼神沉沉,见是明崇俨在彼端,神情这才放缓。

此刻明崇俨也已看到凤驾来到,因转过来躬身相迎。

武后道:“爱卿在这里站了多久?为何不入内等候?”

明崇俨道:“方才在内等了片刻,以为娘娘不会回来,正想先行出宫。”

武后微笑道:“本来想顺势一歇,不过……想必是跟爱卿心有灵犀,幸好来的及时。”

两人说罢,武后先行进殿,明崇俨跟随身后,牛公公早叫宫女备了热的参茶送来,自己却十分识趣地退下了。

武后在书桌后坐了,道:“爱卿可是有什么要事?”

明崇俨道:“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要事,但却可以称之为异事了,臣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然而娘娘聪慧绝伦,只怕会为臣解惑。”

“哦?但愿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你说就是了。”武后笑着抬头,望着面前相貌俊秀的青年。

目光相对,明崇俨微微一笑,继而敛了笑容道:“之前臣夜观天象,曾发现紫薇垣星光紊乱,似乎有一枚小星若隐若现,星芒带赤……”

天象之中的紫薇垣,寓指皇宫,乃是帝星命照之所。武后没想到明崇俨说的竟是此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是客星犯紫薇吗?”武后皱眉问道。

客星照犯紫薇,分为两种,一种是瑞星,一种是妖星,前者寓意吉祥,至于后者,自然是说对皇帝有碍。

“是……”明崇俨回答,神色却有些迟疑。

“主何吉凶?”

“不知,但是……”明崇俨皱眉:“星芒带赤,赤者,血光也。”

武后屏息,虽此刻左右并无宫女跟宦官,武后仍是压低了声音:“帝星有血光之灾?”

明崇俨道:“臣想不通的正是这点儿,那星芒十分晦暗模糊,臣几乎也不确定所看有没有误,更不知克星是吉是凶,血光之灾的是帝星还是……”

含元殿内一阵沉默。

武后的手指在桌上无声敲动,片刻道:“今天那个阴阳师……阿倍广目,爱卿觉着此人如何?”

明崇俨道:“不可小觑。”

武后道:“他虽是倭人,却对我大唐的习俗烂熟于心,按理说大不该在这种吉庆之时演那种鬼气森森的子夜蝶舞,你说……他是无心还是有意?”

明崇俨摇了摇头:“此人心思深沉,臣也猜不透。”

《子夜》曲中那翩然乱舞的蝶影在武后的眼中扇动翅翼,影乱纷纷。武后道:“如果是客星来犯,如果这客星乃是妖星,倒是跟这阴阳师阿倍广目……有些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