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她清白(1 / 2)

阿弦此举,自是免得吏部的人听说是她派人去找崔晔,又因而生出许多奇异的议论。

打发小厮去后,阿弦忽地想起武后曾跟自己说过的话,直到此刻才有些明白武后话中之意。

当初武后特意警告她不能喜欢同朝为官的人,阿弦却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喜欢就是喜欢,如真心喜欢一个人,又何必掩藏。

但当真的实践起来才发现,当初的确还是她太过无知了。

如果换做以前,两人之间并没什么的时候,阿弦若要找人,直接便会奔去吏部,但是现在因多了一层关系,只能克制避让。

因为在旁人看来,她的前去找寻崔晔,还不知是公是私,或者公私混淆……成何体统,没有规制。

所以阿弦本能地也要“避嫌”,就连命小厮送信,都要冒认别人的名号。

想想当初对于武后的话不以为然的态度,重重地叹了口气。

***

且说那小厮前去吏部送信。他倒也是个机灵的人,心想:“我们女官担心别人说闲话,所以要冒用袁少卿的名字,但是先前我也曾跟着女官露过几次脸,那些礼部的大哥们也许都认得我了,岂不是欲盖弥彰?”

一路走一路盘算,眼见将到吏部,忽然看见崔升打马而过,这小厮惊喜地赶上,叫道:“二爷。”

崔升认得是跟随阿弦的人,便笑问:“你怎么在这里,女官呢?”

小厮道:“女官让我去给天官送一封信。”

“什么信?”崔升倒是好奇起来,“好端端地怎么写信?”

“小的也不知道。”小厮迟疑了会儿:“对了,二爷哪里去?”

崔升随口道:“我自然是去部里。”

正合这小厮的意思,他聪明地说道:“去刑部要经过吏部,二爷,能不能劳烦把这封信捎带过去给天官?”

“哟,你也知道偷懒了。”崔升笑了句,但涉及崔晔的,他自然是乐得,当即道:“拿来吧,我替你送去就是。”

小厮十分感谢,双手呈上后,便折身返回了。

崔升低头看了眼,见这所谓的“信”上一点字墨都没有,只是单一封信封而已,且看封口好似也没有封好。

他诧异,疑心是不是那小厮粗手毛脚把信丢了,忙拨开封口看了眼,才看见薄薄地一张纸还在里头,隐约可见那很深的墨渍。

崔升笑道:“这两个人在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面对面说出口呢?非要写什么信。”

又想:“怎么弄得这样简陋,我若给大哥送去,别当我私自偷看了他们的‘机密’,唉,早知如此不该答应那小子的。”

因为看这信如此的“尴尬”,崔升怕假手于人反而不美,于是亲自将信送来吏部。

公房之中,当崔晔从崔升手上接了信过来,尤其是知道是谁人相送的时候,开春料峭的寒冷跟身体上缠绵的疾痛似乎也不觉着那样难熬了。

他反复端详这“信”,暗笑,倒像是阿弦的风格。

还未打开细看,就见那墨渍似渗透出来,可以想象她写字的时候,定然蘸满了墨,“力透纸背”似地写成。

忽见崔升还站在跟前儿,崔晔道:“你还不去刑部?这会儿已经晚了罢?”

崔升见他并无任何交代,更无不悦猜疑等色,才松了口气,忙道:“哥哥没别的吩咐,就去了。”

崔升去后,崔晔才小心翼翼打开信封,看着那一片很薄的纸,又加上浓墨荼毒,几一不留神就会被扯破。

他带笑打开:“这样专心,又特意送来,倒不知写的什么?”

信纸上写得极为简单的两个字。

——韦洛。

崔晔面上的笑像是从乌云里泄出的阳光,在遇见这两个字的时候,疏忽间又消失于阴霾之后了。

***

阿弦其实说不准,那天自己所见的到底是真还是幻觉。

毕竟因为一时高兴吃了酒,看错了也是有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告诉崔晔一声,横竖他的心思缜密远胜于自己,他动一份心机,胜过她七手八脚地乱忙。

武懿宗来到的时候,阿弦正在库房之中,翻找几份昔日的人口册子。

近来开春,雍州递上来一件案子,因先前南边时疫死了许多人,百姓有些不堪为生,朝廷为解决这种局面,便暂时实行了一项关于迁徙人口的新政,准百姓们离乡谋生等。

但因为如此,原先的田地有些被弃种的,反被他人占领,但等那原主回归之后,田地已被他人所有,偏偏又没了字据契约,双方各执一词。

这种事一连发生了好几起,还有一次因争执的厉害竟打死了人。

人命官司虽被地方官接手了,但因为涉及大规模的田产纠纷,此事不免便递到了户部。

阿弦正在翻看有关昔日地方的户口跟田籍册子进行一一比对,就听身后书吏寒暄道:“郎中大人。”

阿弦还当也是来找档册的户部官员,便未理会,直到眼前光影闪烁,抬头看时,才见是武懿宗。

阿弦一怔,便捧着卷册略微点头道:“郎中。”

年后,武懿宗被封为河内侯,升为户部之金部的郎中,而金部,正是户部四司中最优厚的部司。

但阿弦乃是户部司的人,同武懿宗却只仍是点头之交。

武懿宗笑道:“主事忙什么呢?”因相貌丑陋,他这一笑之间,更让这脸上平添了几分阴险之色。

阿弦本想随便打个招呼就看档册,谁知见他有意攀谈,只得暂时停下手头之事,应酬道:“有几分旧档要读。您呢?”

武懿宗道:“我没什么事,随意四处走走。你若是大忙,就不打扰了。”

阿弦道:“倒还过得去。”

武懿宗背着手徘徊了会儿,因他是锅背,这慢悠悠故作闲适地动作看来似那神话传说里的龟丞相,但龟丞相纵然是精灵,其样貌大概也未必如此清奇过人。

武懿宗道:“女官可谓是令本朝文武群臣乃至百姓都刮目相看的人物,做官做的风生水起不说,为人也是如此的周全玲珑,连卢家那向来清高的眼睛生在头顶上的世族,也都抢着要收你为义女,岂不是怪哉?”

他说到这里,又自觉失言般道:“不不,我是说,这岂不是极大的荣耀?可只有一件不大好。”

阿弦道:“怎么?”

武懿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因为这件事发生的诡异,所以那些无知百姓们暗中议论,还说什么,卢家并不是收义女,而女官本来就是卢家早先走失了的女孩儿……你说可笑不可笑?”

阿弦笑不出来,更加做不出皮笑肉不笑这种高难表情,手紧紧地攥着册子,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武懿宗仿佛没察觉她的不快,自顾自又道:“唉,我怎么差点忘了,我其实并非来说闲话的,的确有一件事,后日,是小女的生日,你知道她是后来进长安的,女眷朋友很少,难得女官是我姑爷那边儿的……友人,若是得闲,还请女官驾临寒舍,吃一杯水酒,也算是助兴热闹了。”

阿弦见这份邀请来的不尴不尬,正要随便扯一个借口出来拒绝,外间一名书吏匆匆来到,原来宫内来人,传阿弦即刻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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