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韩让。
他先前陪同元首和外交人员谈话呢,簇簇看到了他的绿军装,胸前挂着好些熠熠生辉的奖章,虽然韩准和韩让都是军旅出身,但韩让身上已经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尖锐锋芒,他永远是沉稳温和的,默默吸纳了人生中所有难以转圜的抉择,无论是枪与血的炽艳,还是十年如一日清苦单调的人生。
乐团演奏起了一首耳熟能详的世界名曲《一步之遥》。
“簇簇,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韩让微微弯下腰,向簇簇伸出了手。
这根本不像是韩让会说出来的话,簇簇觉得这话更像是松原辉或者谢博湛说的,可是,偏偏是韩让说了。
簇簇感觉自己更加晕头转向了。她不知自己是何时由韩让带着滑入了舞池,舞池里人们的动作渐渐开始停住,大家都看向了簇簇和韩让。无他,这对人儿太特殊了。舞池里个个都是燕尾西服,没有人穿着军装跳舞,簇簇烟灰紫的长裙漾起波浪,如花朵缓慢绽放,庄严与柔美交织碰撞,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们的关系,曾经是公公和儿媳,蒙上了一层禁断的气息,这下子,就更没有人能把目光从韩让和簇簇身上移开了。
簇簇从来不知道韩让会跳舞,还是探戈。他不像《闻香识女人》里的史法兰中校,那个优雅的老流氓和美丽的唐娜也跳了同一支舞。韩让就连跳舞也带着军人般的严肃,只是他的步伐与簇簇相合,似乎一直在迎合着她的舞步。
簇簇跟着舞步被他甩出去,又稳稳地抱回怀里,她甚至触碰到了韩让胸前微凉的奖章。
探戈真是一种神奇的舞蹈,似推似聚,似合似离,是情人之间不可言说的暧昧。韩让的动作不带一丝轻浮,却莫名的动人心魄,只有簇簇才知道,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察觉到了他不能点破的紧张。
韩让见过簇簇跳这支舞,在蕴州韩宅的客厅里,那时她和韩刑一起跳。韩家所有的浪漫细胞都赋存于小儿子韩刑身上,他带来了一只老旧的唱片机,悠悠的乐声似乎从更为古早的年代传来,韩刑笑着,也不顾旁人的眼光,牵着簇簇在客厅里起舞。
“簇簇,你看,探戈就像一场男女间没有硝烟的战争,你退我进,你追我赶……”
韩刑教的认真,簇簇学的认真,两个人之间无法再融入别人。韩让不知该如何描述他的感觉,就仿佛是十几年前轻折下一只含苞待放的花朵,时间匆匆流逝,那花朵已在他的掌心悄然盛放。他这一生,爱过人,负过人,年近知天命,才知原是尤物最为蛊惑人。这支舞,是他和簇簇最恰到好处的距离,连同着那些被世俗禁锢的心思,尽付其中。
这是他唯一一次不想让开的机会,但,也仅仅只到于此了。
柔雾般的灯光映照在两人身上,美的让人屏住呼吸,不忍打破。簇簇已然明了,这是韩刑当初教她的舞步,现在原封不动地再现了当初的场景,只是舞伴变成了韩让。
一曲终毕,簇簇看着他早已不再年轻的脸庞,红了眼眶,“你跳的比他差劲多了。”
韩让也不恼,对她永远报以温和的笑,“是啊,青出于蓝胜于蓝,他一定要跳的比我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