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十三重天驾云下来,白云道君终于忍不出问:
“师父,我们该去哪?”
是啊,这三界之大,却又有什么地方,是他们能去的?从最初不满天庭对凡间洪水泛滥的见死不救,到殷商被灭天庭的那几个月内九天玄女竟是被派遣去镇守天河生生不知下界封神之战如火如荼,她做为殷氏祭祀之祖,等知晓时偌大的商朝已灰飞烟灭,那时不知,以为不过是女娲娘娘为不敬之词使招妖幡,命九尾狐祸乱所至,而东华帝君明明知晓人间将改朝换代,大战将起,竟命她去天河,当时怒火欲焚,忿然却发作不得。
——倪君明只是怕她也死在封神之战里。
然而才刚刚生起仇恨,上古诸神就突兀的消失了踪迹,百般寻查也只是得了离开三界的传闻;天庭大盛,对于玉帝王母夺权之态,倪君明不发一言骤然离去;阐教闭门不出,截教覆灭;封神榜上的神仙们根本就没有从前的一切记忆;如是种种,让九天玄女去怀恨谁?
难道要恨那忽然跑到天庭来整天炼丹,古古怪怪的太上老君吗?
从上古活下来的神仙,纵然他们可能不知三界的很多秘密,但没有一个是庸才,更没有一个是笨蛋,前因后果怎么看这场封神之战都透着蹊跷,得利的看似是天庭,但是玉帝哪有这等能耐?但上古诸神要是全部离开三界,会对谁有好处呢。
不被那些纷扰的表象迷惑的话,答案就很明显。
但紫霄宫,却不是轻易能去。
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凡人的生死很早之前她就明白,在神仙的眼里什么也不是,但她却不愿做这样的神仙。
“你永远,也不能如愿以偿。”兜率宫里,太上老君瞥着她如是说。
“难道要像老君这般浑浑噩噩?”
就算她不是倪君明,玉帝掌握了天庭的权势,但就凭他与瑶池王母,难道能赢得过她吗?
“你并不知道,你针对的那个人,翻掌之间就足够使你三界不存。”
“我正愁他不来。”
倪君明走后,留给她的,是天庭执行那所谓天条的神位,纵然玉帝王母不愿,但初至天庭的那些个神仙,怎能与她争夺。
消失无踪的上古诸神,闭门不出的阐教与准提道人,另起释门的接引,三界再也见不到的鸿钧老祖与陆压道君——当曾经知晓秘密的人都已经不能再阻碍有心人的查探,纵然无法触摸到最深的关键,却不能掩盖所有人曾经为这个秘密做出的惊天之事。
就好像东海那个敖春惊觉的情绪一样吧,一件看似简单已成定居的过去,你越想知道真相越深入的去看,无数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全部一一浮现出来,被吓到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蓦然惊觉,所有人都曾被一个严密无缝的阴谋笼罩着。
就是不知,是已经过去,还是有一张更严更密的网再次覆将下来。
果然,真正致使一切的绝不是天庭,不是玉帝,不是倪家兄妹,只是紫霄宫鸿钧老祖。
她费尽心力也无可奈何,那天庭的权势看似显赫,实际却飘如浮云全无用处,谁要争要夺就由得他去吧。
孰能想到后来——
“咦?!”
九天玄女回过神来,却见两个身穿绿衣的仙子因驾云往凡间去,路过身侧,瞧见自己后,竟是惊疑出声,显是认得自己,但她怎么瞧,也只是有些许面熟,根本想不起来是谁。
“翠微,青然见过玄女。”
这一报名,玄女立刻想起来了,说来她也听过几次她们的声音,只不过当时在山河社稷图里瞧不见,翠微与青然是三生殿里龙吉公主的侍女。
“你们?”
怎么出了三生殿,是了,刚才龙吉公主离了三十三重天后,是往凡间去了。
***
蜀中太守府。
一个又一个摇头的大夫离开,连门口的护院都知道情况不好,不消一刻,就听得内院传来倪夫人痛哭得晕过去的消息,顿时几个家丁噤声畏缩的同时,难免心底嘀咕,太守夫人这是亲生女儿快死了,就如此悲痛欲绝,平日里打罚丫头倒是眼都不眨一下,敢情别人的闺女就不是爹娘生养的。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转,没多怨怼,谁让投胎时命不好呢,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正想着忽然精神一振,就似乎有道凉风拂面而过,说不出的舒畅,家丁护院们什么也没瞧见,敏锐点也不过疑惑哪来的这一阵风,但肉眼凡胎,自是不能看见一个穿浅红色华美长裙的仙子,足不沾地,绫带飘拂过花圃的玫瑰残枝,直接穿过院墙,进了太守府邸。
越往里走,到处都是因为惊慌而低着头疾走的丫鬟侍女。
间或有端着浓黑色药汁的,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倪夫人的痛处,被迁怒赶出府去是小,受活罪是大,哪个没嚼过舌根,惹到满郡县的百姓都知道了这府邸里闹鬼的传闻、
龙吉公主顺着回廊,来到悲哭声传来的窗下。
她冷漠的透过窗户,看着床榻上倪夫人身前躺着的女孩。
倪家的小姐还未有十二,面带黑气,明显命不久矣,却在眉心有越来越盛的光华流转,这是凡人瞧不见的,若有神仙见着,立刻就知道这人是仙家轮回而来,眼下魂魄将离凡躯,抛弃这一世复归天庭。
只不过阳寿未绝,欲自行断去,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就仿佛看见了远远伫立在那里的龙吉公主,那光华剧烈震颤了一下,立刻以更快的速度脱离,片刻之后,那女孩脸色转为青白,眼见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顿时床榻前哭号声一片,倪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一点金色的光芒,延展而出,清晰的显现出人影来。
龙吉公主淡漠的微微躬身,隔着很远,疏离的行礼,就仿佛眼前这个人,与她没有一点关系,口中也仅仅只称呼了两个字。
“娘娘。”
这些异象,凡人都无法看见,王母神色复杂,目光厉然,连头也不回,直接出得房门来,强按捺下愤然,音带怒意的质问:
“龙吉,你来做什么?”
“娘娘这番,必是已有所觉,何须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