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素闻那汉忠王刘凌善于用兵且心机深沉,万一他看出什么……”
耶律雄机任命的南面宫总汉儿司事韩知古低声提醒道。
韩知古,蓟州玉田人,是深受耶律阿保机信任的汉人。后赐姓耶律,在任南面宫总汉儿司事,也就是南面宫中书令之前,曾经被耶律阿保机封为彰武军节度使,后来领兵征伐渤海屡立战功。韩氏家族在辽国地位尊崇,仅次于皇族耶律氏,后族萧氏,为辽国的第三大家族。这个人文治武功皆十分出色,是耶律阿保机依仗的重臣之一。
“知古兄,就算那刘凌看出了什么,骆缚的建雄军已经出发,从秋安县到定州不过二百余里的路程,等三日后刘凌在太原府出发,只怕骆缚和他麾下那一万人马早就成了周军的刀下之鬼,刘凌就算是赶到还能如何?人都说这个汉忠王善于用兵,本王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韩知古皱了下眉头,想了想说道:“微臣担心的是,若是刘凌看出王爷的意图,恼羞成怒之下不惜和我大辽翻脸,陛下那里王爷不好解释。”
耶律极摆了摆手道:“知古兄太过小心了,父皇那里本来就看不起汉国,若不是有汉国土地实在贫瘠,我大辽的狼骑早就将那十二州的地盘拿下了。父皇令汉国的皇帝派兵西出牵制夏国的兵力,那汉国的皇帝居然不尊号令!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岂不飞上天去?”
“再说,若是不让汉军和周军打一场恶战,本王如何渔翁得利?趁着汉军兵败周军追杀之际,本王挥军从后面掩杀过去,趁乱击败周军收复雄州,莫州两地,不然的话,不光是本王在父皇那里不好交代,知古兄也难逃干系吧?”
韩知古脸色变了一下,俯身道:“王爷神机妙算,臣自愧不如。”
听他话里不无讥讽之意,耶律极心中暗怒。这个韩知古依仗着他父亲耶律雄机的赏识,屡次不将自己这个王爷看在眼里。耶律极知道韩知古在自己和二弟耶律德光两个人之中,一直比较看好二弟。虽然他身为南面宫总汉儿司事,却一直不肯尽心尽力的辅佐自己。若不是父皇那里不好应付的话,他早就一刀将这个自以为是的汉人宰了。
“知古兄的意思是,本王如此算计乃是一厢情愿?”
耶律极放下手里的酒杯,盯着韩知古的眸子问道。
韩知古连忙垂首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这件事可以谋划的再仔细一些。那刘凌久负盛名,料来不会是个鲁莽之人。汉国的原本分作两路,还要间隔三日开拔,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百战名将能做出的事。”
耶律极哼了一声道:“中书令大人,你的意思是,本王这么安排草率?”
韩知古一揖到地,硬着头皮说道:“王爷安排周密,本来已经是万无一失,臣只是想提醒王爷切勿小看了对手。”
耶律极被韩知古气的想杀人,却真不敢把这个父皇信赖的家伙怎么样了。见韩知古依然弯着腰站在那里,自己若不能听从他的建议的话,这个家伙肯定不会让自己今天晚上睡个安稳觉。
“算了,知古兄谨慎,这是本王不如你的。这样吧,待汉军兵败周军追杀之际,本王自领四万五千人马从后掩杀,知古兄可领五千狼骑断后以应对意外之事。就这么定了吧,本王乏了,先睡了。”
说完,他也不理会还要说话的韩知古,走到毯子边上和衣躺了下去,不多时就传出了阵阵鼾声。韩知古叹了口气说了声臣告退,郁闷的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中。坐在凳子上,韩知古越想越气,不禁一把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
“如此刚愎自用,大辽的基业如何能落在这般小儿的手里?”
骂了几句也不解气,他心里却更加的赞赏那个知人善用并且听得进别人意见的二王子耶律德光了。
耶律极等了两日依然没有汉军与周家开战的消息,派斥候出去打探,斥候回来报告的消息几乎气诈了耶律极的肺,原来那汉军将领骆缚带着一万建雄军每日行军不过十几里,走了两天竟然离着定州还有二百里!
又等了两日,斥候探来消息,汉军的速度稍微快了一些,却也不过一日行了二十余里,目前离着定州还有一百五十里。
在等一日忽然传来好消息,汉军行进速度骤然加快,如今离着定州已经不足百里了,按照这个速度,第二天中午就能赶到定州城外!
只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另一个消息却耶律极大惊失色!
汉忠王刘凌率领太原府神锋营,神战营两万人马绕过定州直扑雄州,雄州城里周军只留下两千来人守城,被刘凌派出的死士扮作百姓抢了城门,汉军最后蜂拥而入,只半日就占领了雄州!雄州城内周军存放的粮草辎重被汉军劫掠一空,周军两千兵马大部分被俘,如今雄州城头已经插上了大汉的火龙旗!
又半日传来消息,刘凌派人冒充周军信使到莫州求援,骗出了莫州城内的周军救援雄州,急急忙忙赶去救援雄州的周兵却在半路上中了汉军神锋营的埋伏,五千余周军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大胜之后,汉军趁势攻入莫州,如今莫州的城头上也飘扬起了大汉的旗帜。
“好一个狡猾的刘凌!”
知道上了当,左领军卫大将军岳乐,右领军卫大将军糜荒,乾宁军指挥使赵铁拐商量了一下,无奈周军只能挥兵回击救援雄州莫州,岳乐和糜荒领兵直奔雄州抢回城池,赵铁拐则率领由乾宁军断后,左右领军卫的人马打算杀回雄州决战刘凌,可是人马退的慌乱,却被定州城里的离妖那颜抓住机会,挥军万余人在周军背后追杀,大胜,斩周乾宁军五千余人。耶律极趁势发兵,自东北夹击周军,杀得周兵大败。
只是离妖那颜大胜之后回军定州,到了城门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定州城的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大汉建雄军的士兵!
辽军一路掩杀,周军大败退往雄州,到了雄州城外却发现雄州早就变成了一座空城,刘凌军竟然不知去向。等岳乐和糜荒带兵进入雄州准备坚守后才发现,雄州城里已经被刘凌搜刮的干干净净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了。只守了三日,因为无粮,周军只能突围后向南撤退。乾宁军败退向莫州,经历的事与左右领军卫的兄弟别无二致,莫州城被汉军几乎搬空,只留下了一座空城给乾宁军。
没有粮草,乾宁军也守不住莫州,只好随着左右领军卫后面逃跑,却正好在半路截住一路追杀左右领军卫人马的耶律极,赵铁拐兵败正缺一场胜利保住地位,于是不惜代价的狠狠的拦住耶律极的人马杀了一阵,若不是韩知古带五千骑兵从后解围,耶律极只怕再也回不去幽州。耶律极被赵铁拐一箭射中箭头,狼狈退回幽州修养。
最可气的是,汉建雄军的见到离妖那颜回来,很痛快的将定州还给了离妖那颜,等离妖那颜进城后才发现,定州仓里的也被搜刮的干干净净。不过好在,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大辽还是一举收回了被周军攻占的两座城市。
刘凌回军,三路人马洗劫了三个富庶的城市,赚的盆满钵满。
汉军喜气洋洋,得意洋洋,满载而归。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且试试
郑超想了想,觉得双方主将谈判,带三千甲士并不是很多,倒也不再拒绝。到了定下的日子,他早早的起来洗漱,吃了些东西后便带着郑可领三千精兵往离华亭而来。在这几天,李易带着人在离华亭一带已经犁地一样搜查了好几遍,确定别说是带着兵器的人,就连硬毛的虫子都没有一条。
十里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二月初正是最冷的时候,太阳也不比前些日子早出来多久。到了离华亭的时候,日头还没有升起来多高。郑超对这次谈判很重视,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里面穿了皮甲,还在袖口里藏了一柄匕首。
其实他来的路上心里很忐忑,虽然身后跟着三千左祤卫几乎最精锐的甲士,但他心里还是没有什么底气。有点后悔,带来的不是自己最拿得出手的那三千重甲步兵。可是,他骨子里的那点高傲又让他矛盾起来,他在后悔没带来重甲步兵之后,有开始后悔听了郑可和李易的话,如果自己只带三五十个护卫而来,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风采?
又想刘凌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招降自己?封侯?他已经是大周的嘉定侯,食邑一千户,还挂着一个银青光禄大夫的虚职,纵然说不上位极人臣,在武将中已经属于最顶端的十几个人之一了。十二卫大将军再上面,毕竟是那个大周唯一的大都护罗旭,虎贲精甲的领袖,这没有什么好妒忌的。因为郑超知道,自己六万左祤卫全军而出,也未见得能打得赢罗旭那一万虎贲。
十里的距离很快就走完了,离华亭依然破败不堪,柱子上的漆早就已经脱落,露出密密麻麻的裂纹,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沧桑老人的脸,让人没来由的心里一疼。寒风萧瑟中,三千左祤卫精兵在离华亭北侧一百米左右的距离站定,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亲兵将带来的桌椅摆好,郑超让人暖了一壶酒,他坐下来静等。说是静,那只是表面上做出来的样子而已,他好歹也是左祤卫的大将军,在自己麾下那些精兵面前总要摆出一副八面来风我自巍然不动的样子。
又等了不到半个时辰,郑超的心开始变得急躁,几次想站起来远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就这么等着,眼看着太阳已经悄悄的转移到了南边,几乎快正午的时候,远处地平线先才冒出一串黑点。
郑超下意识的站起来,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他想看看,刘凌这次带了多少人马来。
是一对骑兵,人数似乎不多?
郑超心里震了一下,因为他终于看清了,对面飞驰而来的骑兵绝对不超过三十骑。他心里有些发苦,回身看看自己身后那三千精兵,忽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披着狼皮的绵羊,如此懦弱。等那队骑兵到了跟前的时候郑可凑在郑超身边低声道:“二十一骑,怎么才来了这么点人?”
郑超摇了摇头,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些许微笑,走出离华亭迎了过去。
二十全副铁甲的修罗,只露出一双冷冰冰让人不寒而栗的眸子。高大威武的战马喷着热气,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血腥味道。最前面那个面容俊朗清秀,眉宇间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的年轻男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如同吹化冰雪的春风一般。
他就是刘凌?
郑超在心里不由自主的赞叹了一声,好一个标志的美男子!
刘凌穿了一身黑色常服,外面披着一件黑貂皮领子的大氅,顺直的黑发随意的束在脑后,随着风轻轻的飘动着。干净漂亮的眸子,微微翘起的嘴角,脸上的温和笑意,让郑超想起了四个字,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