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微笑着说道。
扑通一声,候申吓得从床上跌落下来,匍匐在地上。
“下官不知王爷驾临,口出狂言,请王爷责罚。”
候申颤抖着说话,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紧张,是因为身子发烧而寒冷,总之他的身子颤抖的极为厉害,额头触地,因为颤抖,倒像是在不住的叩头似的。刘凌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有些触动,快步走过去将候申搀扶起来道:“侯大人不必惶恐,是本王来的唐突了,怎么会怪你?”
他从触手感觉到的温度知道,候申确实是在发烧,而且烧的很厉害。
候申本来就病着身子虚弱,再加上刘凌手上的力气要远比他大的多,被刘凌搀扶起来后还想再拜,却被刘凌拖住身子伏不下去。刘凌见他样子惶恐,知道候申是怕自己因为他刚才那一句骂而恼火。自己这个王爷可以说是大汉第二人,除了皇帝陛下之外大汉就属自己地位最尊。而且自己一直有杀人王爷的名声,百官们心里或多或少的都对自己有些恐惧,刘凌其实知道。
他不由分说,将候申扶着躺在床上,伸手将滑落在地上的锦被捡起来,掸了掸被子上沾着的灰尘后亲手给候申盖在身上。
“你身子正在烧着,不应该盖这么厚的被子。”
刘凌将候申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说道。
不见候申说话,刘凌抬头去看时,却发现候申已经泪流满面。这泪水来的有些突兀,倒是让刘凌有些措手不及。
“下官……谢王爷!”
候申哽咽着说道,任由泪水滑落在身上。
“哭什么?堂堂礼部尚书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军机处五位辅政大臣之一还会哭鼻子,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刘凌笑着说道。
候申抹了把眼泪道:“下官……下官心里感动,我没有想到王爷会亲自来看我。刚才我言语冲撞了王爷,王爷不但不怪还……我心里……”
说到这里,候申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刘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行了,朝廷大员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再哭我回去就先奏请陛下扒了你的官服,等你哭够了再领回去。李神医过来看过了吗?他怎么说?”
候申把眼泪抹干净,脸上因为激动倒是恢复了几分血色,略微有些潮红。只是他脸上还是透着一股病态的白,嘴唇很干,透着一种灰色。
“看过了,太原府里的医生基本上都请来看过,陛下洪恩,让李神医也过来给我把了脉,只是也看不出病因,只说让我多休息,不可轻易动怒。”
候申苦笑了一声说道。
刘凌呵呵笑了笑:“你可倒好,转身就把医生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不让动怒,我看你这怒火不小嘛,门口,屋里连个伺候你的小厮丫鬟都不见,想来也是被你骂的不敢考前吧?你这人倒也奇怪,把伺候你的下人都赶走,病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不想看到他们,心里烦躁。”
候申如实回答道。
“烦躁?恐怕这才是你的病因吧?”
刘凌笑着,一脸的和煦春风。
候申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只是那闪烁的眼神,还是被刘凌看了个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候申久病不愈,并不是患了什么不可治愈的疑难杂症,不过是心里堵的,郁结不散,再加上不适应塞北苦寒,寒气入了内府,他心里有所抗拒,就算吃多少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心病还需心药医。
刘凌在候申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腿,闭上嘴不再言语。候申抬起头看了看,原来是丫鬟进来送茶。
等拿小丫鬟褪退下去之后,候申看着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很喜欢香茶味道的刘凌,不由得苦笑道:“王爷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到我的心里去了。”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言语中透着一股苦涩。
刘凌放下茶杯道:“你这人啊,什么都好,论聪明才智,这满朝文武中也算得上翘楚。论处理政务,也是井井有条兢兢业业。只是你这里……”
刘凌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还是太狭窄了些。”
他伸出一根手指:“本王是挂了名的军机处大臣,其实最不务正业的就是本王了,算不得数。”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老宰相卢森,两朝老臣,论资格阅历当属本朝百官第一,说是百官中最重要的一个也不为过,不管是陛下还是本王,都对他十分的尊敬。只是年纪实在大了,即便还有雄心壮志,奈何力不从心,陛下已经恩准等过了他六十六岁的大寿之后就高老辞官,回家享福去。”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裴浩,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算是天子门生,论能力不如你,但你看来,在陛下那里裴浩远比你收到了重视。而且裴浩这个人年轻气盛,言语,行事锋芒毕露,你觉得他看不起你?”
他伸出第四根手指:“周延公,乃是本王举荐之人,得陛下的赏识而破格调入军机处,虽然资历最浅,但却隐隐有接替卢森的势头。因为出自本王府里,再加上陛下的看重,你觉得他的后台比裴浩还要深厚,早晚必会成为百官之首。”
他伸出第五根手指:“你,候申,出使大辽半年,为我大汉换取了难得的休养生息的机会,可谓功不可没。你心机深沉,聪明绝地,做事左右逢源滴水不漏,处理政务得心应手圆滑自如,但却觉得并不受陛下的重视,认为自己此生官位爵禄已经到此为止,遂心生怨念,借病之机,不过是在家逃避职责而已。”
“王爷!下官不敢逃避职责啊……”
候申在床上爬起来,就在床上伏倒而拜。
刘凌抿了一口茶道:“起来吧,这话今天说到这里为止,绝对不会传进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候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叩首道:“谢王爷!”
刘凌叹了口气道:“本王刚才也说了,你这人,论聪明才智文武中当属第一,就是老宰相卢森都比不上你。或许正是因为你太聪明了,才会钻了牛角尖里出不来,在这么下去,你不但误己,同样是在误国。”
“候申啊,陛下已经跟我提过三次了,陛下说,候申不在,很多事情都没了调理,真后悔把他派到大辽去,裴浩太年轻做事毛躁而且分不出轻重缓急,卢森年纪又大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力不从心,周延公虽然虽然稳妥办事也得力,但毕竟才为官两年,有些事情他还摸不清门路,若是候申在就好了,省得朕这么累!”
刘凌叹道:“陛下还说,让候申去大辽,本以为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就会回来,谁想到耶律雄机竟然扣下他观战?塞北苦寒,也不知道候申能不能适应,可别冻坏了身子。”
“这是陛下的原话,候申……你自己体会吧!”
候申此时已经伏倒在床上,痛苦流涕。
“下官有负圣恩,罪该万死。”
刘凌冷哼道:“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别哭了,有哭这力气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就去军机处当值,真有本事的人不会怨天尤人,只会尽情的发挥出自己的才华,你尽心尽力做事,陛下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难道你自己心胸狭窄,也认为陛下同你一样?”
“行了,本王今天就说这么多,算是一味苦药,治不治得好你身上的病不好说,但你心里的病,本王替你医了。候申你记住,当今陛下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有道圣君,能有幸在陛下跟前做事,是你的福分。做到,自然得到,这是本王给你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