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楼跪下,叩首:“微臣月前才被陛下封为护国侯,如今时隔不足一个月,微臣不敢再领赏赐。且微臣救驾,乃是为臣子者的本分。让陛下受苦微臣已经犯下了大罪,如何能当得起陛下如此厚爱。周王乃大周之柱石,国家之栋梁,微臣无功无德,求陛下收回成命。微臣惶恐不安。”
小皇帝愣了一下,心里想着,我是什么时候封他为侯的?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一个月之前,一个月之前我还在秀月楼,怎么可能下旨封他为护国侯?是了,一定是裴战封的。小皇帝心里一阵惶恐和害怕,裴战,谁给他的群里随意封侯?他既然已经在实行皇帝的权利,那他还会留下我来做傀儡吗?
小皇帝笑了笑说道:“朕年纪还小,原来自己做过的事很多都不记得了。亏得爱卿你忠心告诉了朕,以后还请护国侯多多帮朕。”
雨小楼道:“微臣万死不辞。”
说完,他抬起头对小皇帝说道:“陛下,这些日子陛下受苦了,今日还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早朝听政。”
小皇帝嗯了一声道:“宫里的侍卫该加强一下了,朕不想再被人撞在麻袋里扛着出去。”
雨小楼再次惊于小皇帝的成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孩子,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五年前,自己进天牢之前,这位小皇帝才刚刚出生,想不到一转眼五年过去,世道早就变了,皇帝,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集天下大权于一身的帝王。一个知道如何离间敌人,如何示弱,还如何装腔作势的五岁孩子,若是等他长大了,会不会很可怕?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雨小楼走到大殿门前的时候,忽然听到小皇帝说道:“爱卿在天牢中苦度五年光景,辛苦了。是先皇亏了你,朕回好好补偿你的。”
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说这番老气横秋的话,在雨小楼眼里却一点儿也不好玩。他躬身谢恩,然后退了出去。慢慢的关上大殿的朱红色大门,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息。他在心里苦笑一声,小陛下啊,你何苦用什么离间计?当我把你活着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裴战的对立面。看来虽然你有着远超年纪的成熟,但你……还是太稚嫩了。
雨小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皇宫里,曾经他住的那间房子。
靠在椅子里,身边跪着两个小太监手法轻柔的给他按摩着腿脚。雨小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们都下去吧,把凰翰,步飞经叫来见我。”
不大的一会儿,两个身穿锦袍的太监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后恭敬的说道:“参见侯爷”
雨小楼闭着眼睛休息,并没有说话,他手下四大太监中的两个,就这么单膝跪着不敢起身。当初,他们不过是宫里最没有权利地位的小太监,是雨小楼教他们习武,给了他们地位,在他们心目中,雨小楼比皇帝还要重要。林锦城,宗泽,凰翰,步飞经,这四个人,可以说是雨小楼最得力的助手。论修为,凰翰最强,林锦城最弱。论心机,步飞经最深,论潜伏追踪,宗泽是四人中的翘楚。
“宗泽传回来消息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小楼闭着眼睛问道。
凰翰道:“回侯爷,还没有。”
“那个人,也算是个人才了。锦城死在他手里不冤枉,平时就让他多练功,他就是不肯听,你们四个人中他本事最低却最跋扈,不知道收敛,我当初就说过他早晚要吃大亏的。希望这次他能记住教训,下辈子,做人踏实一些。”
凰翰和步飞经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听。
“你们说……那个逃走的汉国监察院密谍,见过我出手之后他会怎么想?”
雨小楼问。
步飞经想了想说道:“他会想尽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他怕…….”
“怕什么?”
“怕侯爷去杀汉王刘凌。”
“哈哈哈哈!”
雨小楼忽然笑了起来,很开怀的样子:“如果他真的如你说的这般想,那他就是个蠢货。”
雨小楼笑着说道:“去杀汉王刘凌?就算我进得了汉营,杀得了汉王,我……还能活着出来吗?无论要杀的人是谁,身份多尊贵,他的命,总归不如自己的命金贵。你们记住,我要你们做的,是陪着汉国那个监察院慢慢的玩,而不是去送死。”
第三百九十三章 故人
姬无名感觉自己身上的血已经快流光了,他的双腿越来越无力,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自己必须停下来找个地方处理伤口,也知道自己若是再这么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油尽灯枯。可是他却无法停下来,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落入那伙太监的手里。他一直没有去联系监察院的人,他知道那些太监看到自己不去联系同伴之后必然要在自己死之前抓住自己,然后逼问出他们想得到的消息。
他是监察院的十二金衣,是监察院武力值最强大的十二个人之一,他何时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姬无名眼神越来越黯淡,有些自嘲的想到,当时自己对雨小楼出手的时候,心里应该是很自信的吧?
雨小楼,为什么如此厉害?
那个一只白眼叫做林锦城的太监,正是因为轻敌而被自己杀掉的。而自己,也正是因为轻敌而被雨小楼一招就伤了。监察院的密谍历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第一次对敌人毫无了解。他知道那个太监叫雨小楼,因为他到开封之后听说过这个带着些许传奇色彩的太监。但是在他心里,却一直不认为一个太监能有什么太值得关注的地方。不过是个阉人而已,能有什么本事?
姬无名发现自己错了,代价很沉重。如果说他才逃出来的时候,是抱着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的信念,那么现在,他的信念仅仅是不能死在那些恶心的太监手里。即便到了现在,他心里依然看不起那些阉人。姬无名知道,若是自己不那么轻敌的话,雨小楼不会如此轻易的伤了自己。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如果的,败了就是败了。
姬无名已经逃亡了一个多时辰,血虽然流的缓慢了一些,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那是血液即将流干的迹象。
幸好,夜晚来了。
姬无名将身子缩在暗影里警惕的往四处看了看,确定追杀自己的人还没有跟上来,他看了看身后的院墙,很高大,这府邸应该是一个达官贵人的宅子。姬无名不想死,也想把关于雨小楼的消息传递出去,所以他必须先治疗伤势。
接下来,他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并没有进入那做高墙大院里,而是拼劲了最后的内劲向前疾驰了出去,同时,逼发伤口,让血流得更快了一些。在他的身后路上,淋淋洒洒的落下了一条血迹。他一直向前狂奔了三里左右,然后从怀里取出一直留着没有用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上,撕下来衣服包裹了伤口,然后取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药物入口即化,化作一条暖流进了肚子里,身上的疲乏和痛楚顿时一轻。
这颗药丸不是什么疗伤圣药,而是监察院秘制的催发人体潜力的药物,换句话说,就是兴奋剂。姬无名感受了一下身体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猛地一点地,往相反的方向疾驰了出去。他没敢走相同的路线,而是斜着一路在暗影中潜行。半路上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有不少高手在不远处沿着他的血迹追了过去,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屏住呼吸凝立在原地不动。身为监察院十二金衣之一,他的修为本来就是极高的。避过这些追击的杀手,即便伤重,但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只是他出不了城,早晚还是会被找到的。所以姬无名必须抓紧时间疗伤,必须活下去。他回到了那座大院子外面,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人能发现自己之后,一跃上了墙头,然后飘然落进了院子里。
开封城内最多的就是达官贵人,虽然前后被罗旭和裴战血洗了两次,但也仅限于裴家和罗家的亲眷。其他的豪门大户裴战是不敢动的,或者说不能动,因为人都死了谁还给他做官?朝堂上总是要留下一群人来充门面的。这座宅子虽然很大,但却并不恢弘,姬无名判断这家的主人即便是官,也不会是太大的官,或许,是一个富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样身份的人,家里虽然会有大批的护院,但那些护院的身手修为肯定高不了。要瞒过他们在院子里找一个地方疗伤,并不难。反倒是那些王侯的府邸里,只要能藏进去或许更安全些,可是那些府邸里必然会有高手坐镇,以姬无名现在的状态即便修为不如他许多的人,也能杀了他。
轻飘飘的落进院子里,姬无名刚要朝着院子深处潜入,忽然怔住,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气从他的身后冒出来,而且,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他没有回身,他的后背空门此时都被人锁定,他只要一动,立刻就会露出更大的破绽。一柄剑缓缓的从他的背后刺了过来,停在他的脑后。那剑距离他的后脑不足二十厘米,就好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随时能一口咬在他的后脑上将致命的毒素送进他的脑子里。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让姬无名的心里震撼的无以复加。他本以为,自己做出的那些伪装能瞒住那些追兵,谁知道,却完全在人家的算计里。
姬无名叹了口气,慢慢的抬起手,动作很缓慢,手在腰带附近的时候不易觉察的停顿了一下。他的手继续抬起来,就好像要去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一样。
“别急着服毒,你们这些汉国的奸细好像都喜欢这一手?你若是死在这院子里,我家主人会大大的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