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楚珍早已习惯了身边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奈这只黑色的大蜘蛛,是卫子林的新宠。她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下意识地身子向后仰,却早已抵到了车壁上,最终还是她先妥协。
“你喜欢就好,不用询问我的意见。”楚珍眼看着卫子林那白皙的手在面前晃,黑色的蜘蛛躺在他的掌心上,不时地动两下那么的腿,黑白分明,却分外瘆人。
她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下意识地躲避开他的手掌。
“卫子林,把这东西拿的离我远点儿!”终于她还是忍无可忍地喊了起来。几个月相处下来,她早就摸透了这个男人的脾气,假装淡定地扮淑女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卫子林不为所动,只是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她,微薄的红唇轻轻嘟哝着,要多纯情就有多纯情。
“小黑,多毛,多腿!”楚珍一刻都不敢怠慢地盯着那蜘蛛,忽然那东西动了一下,她立马哭丧着脸胡乱地叫了三个名字。
卫子林歪着头想了想,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慢慢地收回了手,轻抚着蜘蛛,低声道:“好了,夫人给你取了名字,黑毛腿,挺好!”
卫子林那支雪白而修长的手,就像摸一个孩子的头一般,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蜘蛛。楚珍早已看多了这场面,哪一个所谓的宠物,卫子林不是疼到骨子里,甚至都带着上床一起睡。她一想起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不知何时就会冒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暗自磨了磨牙。
“娘子,不是要回侯府的么?你都让马车在这里停了好久,我们不去了么?”摸了半晌,唯卫子林停了下来,轻声问了一句。
表情无辜,眼睛水润,好像一个天真的孩童。
楚珍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心底的火气,冷着声音道:“卫子林,你闹够了没有!不就是早晨把你那条蛇踩了一脚吗,你至于这样么?我回娘家你都带着这东西,去吓唬谁呢!”
她和卫子林这几个月的生活,可谓鸡飞狗跳,各类毒物齐上阵。从她大婚当日被蛇咬了,她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楚珍从来都是一个坚忍聪慧的人,所以上讨好公婆,下周全小姑小叔。即使面对这奇葩一般的夫君,她也是使尽手段去了解他的喜好,所以几个月的相处,也让她对卫子林这厮了解了几分。
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而且越生气越爱装没事儿,每天换无数种的面具对着人,最爱的就是装一脸无辜相!
卫子林听了她这句话之后,眼睛也不再圆润了,嘴唇也不嘟起来了,纯真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转过脸,已然换了一个严肃而冷酷的表情,幽冷地说道:“娘子,绿嫔不就在成亲当日咬了你么,你日日都看它不顺眼了,今日直接把它踩死了!我都把它从‘妃’降到‘嫔’了,你还要怎样!”
原本该是十足控诉的话语,但是因为卫子林现在扮演的是严肃冷情的男人,所以声音里一点起伏都没有。
“它是冬眠了,根本就没死。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用那个称谓!后宫的位份岂是拿来封你那些毒物的!”楚珍已然处于爆发的边缘,这个男人忽而偏执无情,忽而天真烂漫,但是每一种性子,都能让她抓狂。
伴随着她高昂的话音落下,马车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卫子林的手依然在摩挲着掌心的蜘蛛,似乎那只是最普通的玩物一般。
最终他轻叹了一口气,将蜘蛛收进了衣袖里,无奈地说道:“好吧,出发前爹娘就交代我不准胡闹,今日就不让黑毛腿出来跟你的家人行礼了。”
楚珍见他松口,总算是稍微放下了心来,低声让外面的车夫继续赶车。从方才的剑拔弩张,到现在的彻底放松,楚珍的身上已经沁出了些许的汗水,她近乎瘫倒地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娘子,你不要担心,我说了要做好就一定不会差。想我们成亲那日,我一人就把大舅子办妥了,当时好多人都夸三姑爷文武双全呢!”卫子林瞧见她不理会自己,不由得凑了上去,和她肩并着肩,轻声絮叨着。
楚珍的眼皮颤了颤,不提这个不窝火!当初卫子林一个人把祺哥儿摆平了,卫国公府请来的那喜娘在她的耳边念叨了一路,害得她芳心荡漾,喜滋滋地猜想夫君有多么神勇。的确够神勇,第一日就养了条毒蛇把她咬得半月下不来地,喜事儿差点变丧事!
“好,我信你。切记我家姐妹胆子都不小,但是就怕这些虫子,看好了你的黑毛腿。不然,我跟你没完!”楚珍冷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在马车里和他厮打起来。
明明比她要年长两岁,为什么这个卫子林却始终小孩子心性。她轻叹了一口气,也难怪卫国公府如此地位,却始终不敢让这位小公子入朝为官,估计没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性子。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显然是到了楚侯府。卫子林先跳下来马车,又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半搀半抱地接楚珍下车。早有丫鬟前来,待他们去了后院。
薛茹她们几个已经聊了一个时辰,茶水都换了几回,才终于听到三姑爷和三姑娘到了。几个人迅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好奇这位头回来侯府的三姑爷,究竟是何方神圣,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卫子林今日一身暗红色的长衫,和楚珍身上的火红裙衫配在一起,倒是十分惹人眼球。这位三姑爷长得俊俏,肤色白皙,穿着暗红色的衣裳倒不显得突兀,好像还是新郎官一般。
两个人一起给薛茹行了礼,厅内的几个人都在,皆悄悄抬眼打量着这位三姑爷。卫子林倒是坦荡,一副侃侃而谈的模样。先是慰问了薛茹的身体,又和三位坐在一边的姑娘客套了几句,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好青年。
楚珍对他这副八面玲珑的模样,早就见怪不怪了。站在他身边冲着三位姑娘无奈地苦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卫子林都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了,才跟着候在一旁已久的小厮去了前厅。他的身影刚刚消失,楚珠就起身拉着楚珍的手入了座。
“姐姐,你怎样,身子可大好了?”楚珠边说边弯腰要去撩楚珍的裙角,似乎想要看她的腿究竟怎么样了。
身边的几个人见楚珠如此大幅度的动作,连忙动手扶她起来。
“你就消停会儿吧,头三个月最该安稳养胎,来凑什么热闹!”楚珍轻声念叨了几句,面对楚珠担忧的神情,又把心里头的埋怨咽了回去。
“也不用看了,卫子林找了宫里头的秘药,早就好了!”楚珍瞧着周围的姐妹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明显对这事儿留下了后遗症。
谁家大婚新娘子能被蛇咬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
几个人见她说得一脸无所谓,提起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就此揭过说着其他话了。只有楚珍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地伸手摩挲了一下小腿,那里虽然上了药救回了命,但是却留下了两个牙印。
而前厅伴随着小厮的通传声,在岳父和三位连襟的注视下,卫子林总算是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
“侯爷,大姐夫、二姐夫、四妹婿,久等了!”卫子林一走进来,先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得十分天真无邪。屋子里其他四个人则被他一长串的称呼弄得有些晕。
他抱拳行了一礼,就十分自觉地坐到了沈修铭旁边留出来的空位上。楚昭偏过头看着左右两边坐着的四个姑爷,都是仪表堂堂,风采奕奕,心里颇有几分得色。
自然,几个人对于这位姗姗来迟的三姑爷也留意了几眼,便再次投入原先的话题中去了。卫子林常年不在京都,整日东奔西跑,见识颇广,因此很快就融入了进来。在沈修铭的牵引下,其他几位有意为之的纵容下,话题成功地引到了毒物上面。
卫子林立马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谈论起来,从他被第一个毒物咬,到不小心养死了一群蛇,最后再到百毒不侵。其他人或惊叹或诧异,整个过程鲜少有人发言,那是一个与他们现在生活不同的世界。
“可以把毒物带去战场攻击敌人么?”沈修铭第一个发问,他十分迫切地想知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控毒太难,兵荒马乱的很容易让毒物发狂,敌我不分。”卫子林摸着下巴,十分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能训练蛇或者蝎子跳舞表演么,南洋那边的人倒是喜欢这些东西!”蔡家大少自然是看到了其中的商机,紧跟着发问。
卫子林连考虑都没考虑,立马兴奋地点头,高声道:“能啊,妹婿,要不我先送你几只,让你养着试试看?”
有些被撩拨起来的男人们,瞬间闭上了嘴巴,前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