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玉那样的队伍走到李侯夫人那桌,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关注。而她好容易磨蹭到李侯夫人身边的时候,竟是一头栽进了李侯夫人的怀里。
“哟哟,看样子世子夫人醉得不轻,还是赶紧扶她回屋歇歇吧!”和李夫人一桌的都是各府上的当家主母,瞧着楚婉玉的脸色,语气有些惊诧地说道。
李夫人脸色一僵,楚婉玉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动作,但是凑近了才知道她喝得真的挺多。一股子桂花酿的味道涌了过来,李夫人的眉头不耐地皱了皱。冲着她身后的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
无奈任那几个丫头怎么哄怎么劝,楚婉玉就是扑倒在她的怀里不起来,双手死命地抓着李夫人的衣袖。楚婉玉有孕在身,那些丫头不敢使力拉,李夫人也不敢用力推,只有任她拉着。
“看样子李夫人和世子夫人的婆媳关系很好,连喝醉了都舍不得松手呢!反正我们这一桌都是相熟的人,你就先送她回去,快去快回便是!”卫国公夫人自然也来了,她就坐在薛茹和李侯夫人的中间,因着儿媳都是楚家的姑娘,而且薛茹又在场,索性她就当回好人。
李夫人明显是一脸犹豫的模样,毕竟把客人都扔在这里,她和楚婉玉两个主人家都退了下去,实在是说不过去。
“婆母,无论我做得多好,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总能找出错儿?”楚婉玉手上拉扯她衣袖的力气更加大了,嘴里也开始喊着话,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声音够大,也足以让人听见。
李夫人的脸上涌起几分尴尬,再不迟疑,连忙从椅子上站起伸手半扶着往后院走去。那一桌的女眷脸色各异,待楚婉玉婆媳俩离开后,不少人都悄悄打量着薛茹的面色。无奈薛茹始终平静异常,让那些想要瞧热闹的人讨了个没趣。
李夫人哼哧哼哧地扶着楚婉玉,几乎是咬碎了银牙才能忍住心底的怒火。楚婉玉整个人几乎都趴在李夫人的身上,身旁的丫头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李夫人的个子也不高,而且始终紧绷着神经,把后院管家权死死捏在手中,生怕被楚婉玉抢走,休息得不太好。根本没有力气去承担楚婉玉大半的重量。
“你们几个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上来扶着?”李夫人见远离了宴席,也不收敛性子了,冲着身后几个丫头气急败坏地喊道。
那些丫头一窝蜂地涌上来,偏偏不知该如何帮她。不说这李侯府人人都知道,世子夫人自从怀孕之后,就变得异常脆弱,谁都碰不得。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不敢用力碰她。
“别过来,你们全挤上来,到时候把我摔了,让你们一个个好看!”楚婉玉轻轻睁开眼眸,有些不满地嘟哝道。
立刻那几个丫头又退后了几步,依然是李夫人完全撑着楚婉玉。
“哼,若是我累晕了,恐怕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吧?”李夫人咬着牙站在原地,双手扶住楚婉玉的肩膀让她站立,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
楚婉玉挑了挑眉头,最终像是妥协了一般,指着几个丫头道:“去找人把软轿抬来。”
身边伺候的人越来越少,李夫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轻轻挑起眉头,冷声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楚婉玉根本没理会她,再次软着身子靠向她,嘴里哼哼唧唧的,似乎随时要晕过去了一般。剩下的丫头见楚婉玉不再闹腾了,都纷纷松了一口气,仍然慢慢往前挪着步子。
“你能不能别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到——”楚婉玉根本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压倒在她的身上。李夫人终于是不能忍了,边说边想着把她往旁边挪挪。
“啊!”不想李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楚婉玉已经是一副被她推倒的模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喊声传了过来。
周围的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看过去,那几个正神游天外的丫头也有些发愣。李夫人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认为这又是楚婉玉耍的花招,但是当暗红色的血从楚婉玉的腿间流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再敢乱动了。
楚婉玉恰好是肚子先着地,这下子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冒出了一个念头:完了!
女人的尖叫声十分凄厉,甚至隐隐传到了酒宴之上,先是死一般的安静。楚珍一下子把手中的酒杯朝桌上一扔,焦急地说了一句:“坏了,好像是二姐姐的声音!”
她刚说完,就拉着楚珠的手往后院跑。其他女眷也都停了下来,薛茹的眉头皱了皱,跟在珍珠姐妹往后面走。
跑了片刻,老远就瞧见楚婉玉瘫在地上,哀戚地嚎哭着,地上那摊血迹似乎越流越多。李夫人正蹲□想要拉她起来,无奈楚婉玉似乎疼得失去了理智,只狼狈地趴在地上。
在薛茹和珍珠姐妹的共同哄劝之下,才好容易让几个有力的婆子,把楚婉玉弄了起来,一刻都不敢耽误,连忙往屋子里送。后院乱作一团,前院少了主人家的酒席也是乱糟糟一片,不少女眷都派了丫头前去打探。把她们这些人晾在了这里,也着实失礼。
宁乐斋里,楚惜宁正独自坐在榻上摆棋谱,她看着窗外兀自出神。忽而把清风招到身边来,低声道:“婉玉那边也该开始了,你悄悄准备些补气养血的药材,到时候好送过去!”
李侯府宴请世家女眷的酒席,不到一半就草草结束了,还是薛茹出来通知各位的。这位楚侯府的夫人是红着眼眶走出来的,显然众人的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看样子这位世子夫人的胎是不保了。
李侯爷恰巧也在府上,收到消息之后彻底着急了。李雅筠现如今不搭别人的东风,就靠着自身的才学,在朝堂上也算是年少有为的贵公子了。不少大臣都想要结交,给李侯爷也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没想到儿媳妇的胎却是掉了。
待李雅筠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诊治完了,恰好一个婆子端着血水走了出去。楚婉玉不哭也不闹,只是直直地瞪大眼睛盯着帐顶。薛茹她们都待在外屋的屏风后面,李夫人面色扭曲,身体僵硬,心底发凉。她的计谋还没开始施展,楚婉玉的孩子竟就掉了?而且还是在她身边掉的,真是有口难辩了!依照楚婉玉的个性,李夫人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绝对是一场恶斗。
“快把大夫请去偏厅,我要好好问一问!”李夫人轻轻扬高了声音,语气里透着一丝急切。
恰好门外走进一个人影,听到她这句话传出一声冷哼,低声道:“夫人还是莫急吧,这大夫自然有爹和我问,您还是在一旁歇歇吧!”
一听便知是李雅筠的声音,听到他这样毫不客气的话语。李夫人的身体僵了僵,轻轻一偏头,就对上薛茹和珍珠姐妹满脸不满和质疑的表情,她哼了一声,道:“婉玉忽然小产了,事发突然,我一定要问清楚,是不是那些庸医没开好方子保胎!”
屏风外面的人静了一下,大步走到屏风旁的小桌前,手一挥。
“啪!”茶盏直直地摔向了屏风上面,那层薄纱轻轻晃了晃,好在底下的架子厚重,并没有倒下。倒是茶盏摔碎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刺耳,让人不由得皱了眉头。
“夫人这是什么话,玉儿究竟是怎么小产的,我刚到后院就已经听说了。不让您见大夫,也是为了避嫌,免得再出现一些指鹿为马的事情。反正夫人您最擅长这些手段了,上回爹宠爱的那几个妾室可就是这么没的!”李雅筠的声音极其阴冷,显然是隐忍着几分怒气。
但是他的火气,已经通过方才的茶盏传达到了。李侯爷的几个妾室小产,后来在李夫人见过诊治大夫之后,那几个妾室竟接二连三的血崩而亡,也难怪李侯府会传得风言风语。
李夫人听他这般不顾她脸面的话,脸色早已苍白如纸,不由得扬高了声音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长辈的事儿岂是你随便能说的?”
“李夫人,劳烦你声音小一些,玉儿还在里头!”一旁的薛茹忍不住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不满。
“二侄女婿也莫着急,等里面收拾干净了再去瞧瞧玉儿,可怜的孩子,好容易才怀上!我就在这里等着,毕竟是我们楚家的姑娘,若真的是有人从中使了手段,李侯府必定要给玉儿一个交代!”薛茹先是轻声劝慰着李雅筠,转而又肃着一张脸,声厉色茬地说道。
李雅筠的神色缓和了些,听到薛茹的声音,脸上轻轻闪过一丝快意。暗自想着选在这一日流产,实在是太正确了!不用打听都能猜到,那些来参宴的女眷,会把今日的事情如何传播出去,特别当一些丫头被收买了,模糊地透露出一些讯息时。无论是碍于薛茹在场,还是面对其他世家的质疑,楚婉玉滑胎一事儿,不会这么轻易了解!
待里面收拾妥当了,李雅筠轻轻走进去,低声和楚婉玉说了几句话。
“爷,我们的孩子没了,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他!”眼神空洞的楚婉玉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一般,猛地从床上弹起,死死拉住李雅筠的衣袖,开始嚎啕大哭。
“没事的,有我在,一切都有我呢!”男人轻柔的劝慰声也传了出来。
屏风后面的几个人,面色都十分难看。薛茹和楚珍还好些,楚珠直接瞪视着李夫人,似乎要跳起来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二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楚珠瞪了她片刻,语气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根本不顾及李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楚珠如此冲动失态的话语,薛茹和楚珍却是没有呵斥她一句。倒是楚珍拉着薛茹的手,眼眶已经红了,竟是哽咽着道:“二伯娘身子本来就不好,就盼着二姐姐好,现如今却......大伯娘,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跟我开口。卫国公府的人脉还是挺多的!”
楚珍说完了便偏过头去,掏出怀里的锦帕细细擦着眼泪,肩膀都在颤动。
楚珠立刻也拉住薛茹的另一只手,极其认真地道:“我家虽没有三姐姐家那样有权,不过若是要银子周转的,还是从来不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