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那起子混账偷懒,才会疏忽了初姐儿!”薛大夫人脸色难看,声音轻轻扬高,看向萧芸的时候也带着十足的不满。
萧芸仍然搂紧了初姐儿,柔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才抬起头来注视着薛大夫人。
“婆母,那起子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真的有什么错处,也得问清楚了再发落!婆母是否知道,初姐儿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中毒的?”萧芸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语气森冷,带着几分气势和冷意。
没了往日的温顺和微笑,此刻猛然板着脸的萧芸,瞧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怕。薛大夫人被她的问话弄得呼吸一滞,转而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挥了挥手妥协道:“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至于初姐儿吃错了什么东西,大夫说得看她待会子吐出来什么!”
萧芸依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目光里没有愤恨也没有责怪,只是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仿佛是一种沉静地讨伐一般。
“娘,疼。”躺在怀里的初姐儿似乎被药折磨得醒了,不过对于还有半个月满周岁的初姐儿来说,也只会用单个字来表达此刻她身上的难受。
“别怕,娘在这里,过一会儿就好了!”萧芸伸出柔荑握住她的小手,慢慢地摩挲着,似乎想要替她减缓痛苦一般。
“哇——”初姐儿忽然张大嘴巴,抬起上身,由于胃部涌起的恶心感而翻着白眼。
萧芸被这一声弄得心里发毛,连忙伸手扶着初姐儿的后背,轻轻地拍着。初姐儿那略显稚嫩的声音,在一次次的被迫呕吐之中,显得异常刺耳而惹人爱怜。地上早就准备好了铜盆,初姐儿呕吐出来的污秽全部都在里面。
萧芸有些不敢看,她轻轻闭上眼睛,却还是觉得无数的愤怒、恼恨、委屈和惶恐全部都涌上了心头。鼻子微微泛酸,她却紧咬着牙根不让自己流泪。
“娘,爹呢?爹在,不疼!”初姐儿停顿了片刻,由于太过难受,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地抓着萧芸的衣角,低哑着声音问道。
就这一句话,让萧芸近乎崩溃。为了让初姐儿记住薛然,萧芸时常会提起他。爹爹是伟大的英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爹爹在,就不会疼也不会苦。初姐儿说话早,走路却仍然不大会,经常会摔倒,那个时候萧芸就会吹着她摔痛的地方说着:“爹爹马上回来了,初姐儿不痛了!”
初姐儿虽然年龄小,但是对于萧芸有些期待和愉快的表情语气,还是十分敏感的。所以她也记住了爹的存在,也明白提起爹,或许就不会疼了。
还没待萧芸安慰的话说出口,初姐儿再次低下头呕吐起来。那一声声呜咽在嗓子里的呕吐声,犹如一把把刀在萧芸的身上凌迟。
“哇——”最终她也忍不住了,心底被烦乱的情绪和心疼占满,胃部上涌跟着干呕起来。
身旁伺候的丫鬟早就慌了手脚,连忙上手来轻轻替她拍着后背。好容易等初姐儿吐完了,萧芸心底的恶心也被压制住了。早有丫鬟打来了干净的热水,替初姐儿擦洗干净,轻轻抱了过去,让萧芸也好收拾一番。
萧芸看了一眼铜盆里的呕吐物,看样子初姐儿吃得挺多,她似乎看见了未消化完的肉。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初姐儿才这么大,谁给她吃这么多的肉?她挥了挥手,一旁就有丫鬟把铜盆端了出去找大夫。
过了片刻,那个丫头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套在萧芸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萧芸的面色一冷,双手紧握成拳,先前在马车上被弄断的手指再次感到了疼痛。
薛大夫人一直在观察着她们主仆的动静,此刻瞧见萧芸阴沉的面色,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面上却是不显半分。
“婆母,依儿媳之见,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得找公爹来评判了!”过了片刻,萧芸的面色渐渐缓了过来,她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才把心底涌上来的怒火压制下去。
如果注定要撕破脸皮,就要一击必胜!
薛大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犹疑,不由得轻声对她说道:“今儿都这么晚了,不怎么方便。大夫怎么说,初姐儿可还好?”
萧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轻抿了抿薄唇,却是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而是撇过头去对着一旁的丫头道:“去把老爷请过来,就说有人要谋害大姑娘,竟然让她吃有毒的东西!”
那丫头得了吩咐,连忙跑着出去了,根本看都没看薛大夫人。
满屋子的寂静,薛大夫人微微愣神了一下,这是今儿第几回萧芸违背她的意思了。这回更加彻底,连敷衍的话都不想说了。
“儿媳,你这是做什么?这几日皇上一直召见老爷商量国策,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现在还这么不体谅他,一定要半夜把他找来?”薛大夫人当惯了权威的婆母,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萧芸忤逆,不由得火气上涌,脸上的神色就变得难看了,话语也十分不留情面。
看着薛大夫人气得跳脚的模样,萧芸的眸中闪过一道冷厉,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还真是,把孩子带成了这样,竟然还敢这样理直气壮的发火!
萧芸的脾气一向很好,那是萧王府的嫡女该有气度,从小就练出来的。但是不代表她不会生气,看样子真的是对这个婆婆千依百顺惯了,竟然忘了萧芸乃是萧王府的嫡姑娘,无论是相貌还是品行或者是手段,在京都同一辈人儿里面,都是一等一的。
“婆母这意思,就是初姐儿都快被人毒死了,也不要告诉公爹一声?”萧芸质问的话语脱口而出,她微侧着脸,不再有温和的笑意,而是十足的冷漠和讥诮。
注视着薛大夫人的眼眸里,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愤恨。
☆、163 几经波折
薛大夫人面色一僵,似乎被萧芸咄咄逼人的问话给怔住了。她暗暗咬紧了牙关,看样子萧芸今儿是要把怒火惹到她的头上来了。
“那就把老爷请来好了!”薛大夫人冷哼了一声,面色也阴沉地盯着门外,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初姐儿被带下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不过那身妃色的袄衫,更加衬得初姐儿的面色惨白。过了片刻,薛善文就走了进来,一眼便瞧见初姐儿脸上挂着泪珠坐在萧芸怀里。初姐儿是薛家小辈儿里的头一个,虽是女孩子,薛善文也偶尔逗弄几下,此刻看着小女娃蔫蔫的样子,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薛大夫人和萧芸连忙站起身对着他行礼,初姐儿半梦半醒间似乎还有不舒服,伴随着萧芸起身的动作。她轻轻睁开眼,看见了对面的薛善文,嘴巴一撇眼眶泛红,竟是直接哭了起来。
滚烫的眼泪“噼啪”地落了下来,滴到薛茹的手上,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
“阿祖、阿祖......”初姐儿还不会叫祖父,萧芸便先教她简单的“阿祖”这么叫着,没想到此刻她那本该稚嫩的嗓音却带着几分沙哑,传到耳朵里,泛起一阵心疼。
薛善文连忙快走了几步,十分自然地从萧芸的怀里接了过来。初姐儿伸出手紧紧地抓着薛善文的前襟,恐怕是接触到男人温暖有力的胸膛,她也变得安静下来,只眨巴着眼睛四处乱看着。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薛善文空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她二人坐下,初姐儿安心地躺在他的怀里。
薛大夫人瞥了一眼萧芸,又转过头去低声看向无精打采的初姐儿,紧抿着嘴唇不肯多说一句。
萧芸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了一眼初姐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挥了挥手,门边的帘子便被撩了起来,一个婆子端着方才的小铜盆走了进来,上面盖着一层薄布。
“回老爷、夫人、少夫人的话,这盆里是方才大姑娘喝药之后,催吐出来的东西。奴婢依着少夫人的吩咐,把这些端去给大夫瞧瞧。大夫告诉奴婢,里面有牛肉和栗子的残渣,分量还不少。吃这些就会引起食物中毒!”那个婆子先俯身行了一礼,便面色沉稳地说着。她的语速放得有些慢,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待那婆子的话音刚落,薛大夫人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薛善文将目光投向她,低声问了一句:“儿媳妇儿出去参加沈家姑娘满月酒的事儿,我也知道。初姐儿放在你这屋里,怎么会食物中毒,谁给她吃的这两样东西?”
薛善文的声音里没有多少起伏,只是平静地询问而已。夫妻这么多年了,该有的敬重还是得把握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