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色的葛巾端端正正垂在脑后,白面短须,眉眼温和含笑,看上去极为平易近人。
池棠正了正脸色,对着颜松筠认认真真行了一个晚辈礼,恭敬地唤了一声“先生”。
颜松筠是六年前来到池府的。
那时她刚刚随爹爹到吴县赴任,颜松筠被爹爹介绍给她时,也是让她行的晚辈礼。
颜松筠虽然在池府待了六年,却和她没什么来往,不过逢年过节见上一见,平时他也忙得很,没空陪个小孩子玩。
真正同颜松筠有了往来是在进京之后。
进京之后,颜松筠待她诸多严厉,但现在对着她还是和蔼可亲的。
一边笑呵呵将她往屋里让,一边亲切问道:“阿棠怎么来了?你那个桌屏找到了没?”
池棠幽幽看了他一眼,道:“让人继续找了,不过多半是找不到的。”
颜松筠“呵呵”一笑,坐下:“再好好找找,锦年院里的事,还是得你自己做主。”
池棠诚恳道:“我还小,不会这个。”
颜松筠略一沉吟,点头道:“确实!”
池棠正心中一喜,便听到他又说:“你小小年纪的,确实难为你了,府君该给你找个阿娘了。”
池棠一愣。
怎么说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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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叛主盗窃之仆
池棠六岁的时候,生母病逝了。
阿娘刚没的时候,奶娘经常会抱着她抹眼泪:“可怜的姑娘啊,日后郎君续娶了,我的姑娘可怎么办?”
池棠日日听着,也跟着掉了不少眼泪。
后来不知怎么,奶娘就没再说了。
而爹爹,也一直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甚至没有将她交给大伯母教养,而是独自带着她来了吴郡。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爹爹续弦的事了。
“譬如丢东西这样的事,倘若有个主母,不说能杜绝,至少也比较好处理。”颜松筠的神态甚是感慨惆怅。
池棠回了神,道:“先生怎么就不好处理了?”前世可以,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颜松筠正经道:“你那里都是娇滴滴的女孩儿,我怎么好审问?还是你自个儿来吧!”
池棠不以为然:“锦屏不也在先生这儿?”
颜松筠一滞,道:“那是府君的吩咐。”
池棠赌气起身:“我去求爹爹!”
颜松筠笑了一声,背脊后靠,施施然道:“锦年院诸人品性我不熟悉,你若要我来查,偷盗财物这样的事,可不比锦屏失职这样的小,锦年院上下、乃至外面的,都得用一用刑,真舍得你那些娇花儿一样的婢女们?”
池棠止住脚步,咬唇不语。
她还真舍不得。
这事是谁做的,她心里有数,但又不能直接点出来;可是不点出来,又委屈了那些无辜的。
但颜先生是说认真的,她见过他的雷霆手段。
他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府君和我毕竟是男子,后院——”
“不如让颜姐姐来帮我?”池棠猛然回身,目光灼灼道。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颜松筠不是孤身一人在池府,他跟池长庭一样,都带着一个女儿。
不过颜松筠女儿是养女,名叫颜殊,比她大四岁。
颜殊深居简出,池棠见她的次数比见颜松筠还少。
但前世池棠初进京那一场大病后,颜松筠就将颜殊派到了她身边,既教授她,也照顾她。
三年下来,亦师亦友,如今突然离了她,池棠也有些不习惯。
如果颜殊能回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一直神态悠然的颜松筠脸色却顿时淡了下来,似笑非笑道:“我是受雇在你们家,又不是卖了身,颜殊为什么要帮你?”
池棠没想到他说得这么尖刻,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我、我拜颜姐姐为师,好不好?”
上一世,她也对颜殊行过师徒礼,并没有将颜殊视作仆人的意思。
听她这么一说,颜松筠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道:“就算拜师,也要颜殊自己同意。”
池棠连连点头,道:“我可以见一下颜姐姐吗?我当面求她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