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伤了脚,是被青衣背出来的,但是到了放生池,还是得自己下来,由青衣扶着,亲自点了灯,放到水上。
李俨看着她放完,才蹲下,依样放下一盏河灯。
池棠看着他手中放出的孤零零一盏,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你娘准备的?”
李俨点头。
池棠心中暗忖,这陆大姑娘不是刚出夫孝吗?不是听说她和亡夫郎才女貌、鹣鲽情深?怎么做法会不带上,连放河灯都不肯多放一盏?
莫非……
池棠想得心里生疼,忍不住走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大姐姐,你是我见过的,除我娘和奶娘以外,最温柔贤惠的女子!”
李俨:???
“大姐姐,你这样好,又有老夫人疼你、为你打算……嗯……以后会有更好的!”池小姑娘说得相当诚恳真挚。
什么更好的?
李俨不敢多想,更不敢回应,只能沉默着凝望水面远去的河灯。
烛火盈盈摇曳,倒映而下,波光粼粼碎散,如星河洒落,璀璨又宁静。
池棠也没了声音,同他一起静静站着。
她有三年没看过河灯了,即便以前看,也是看热闹,周围熙熙攘攘都是人,从来没有一次是像今晚一样,静谧得令人沉醉。
这一刻,白天经历的一切,失望也好,惊慌也好,悲痛也好,仿佛都被治愈了,她觉得欢喜极了。
池棠悄悄放开青衣的手,转而抱住陆子衿的胳膊,软软道:“大姐姐,谢谢你带我出来。”要不是陆子衿提议并果断执行,她如何能看到这样美的景致?
哎,这样好的姑娘……也就看着冷清了点,实际待人最细致体贴不过,又是个大才女,出身也好,长相……虽然高了一点,身上硬实了点,不似寻常姑娘那样娇柔可人,可容貌还是美的。
除此之外,简直无可挑剔。
这么好的姑娘,完全可以找一个比郑氏子更好的夫君,可惜这个她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想着,池棠遗憾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咦?
池棠目光定住,好奇地伸手往他衣襟上探去。
隔了三寸远,就被他握住了手腕:“干什么?”
“你别动啊,有个东西!”池棠嘟囔着,挣开他的手,继续探向他的衣襟。
李俨松开手,刚低头要看,就见她的手在他中衣衣襟上轻轻一碰,就收了回去,两指间捏了一片紫色的花瓣。
“紫薇花?”池棠困惑道,“大姐姐你去过后山了?”
整个普明寺只有后门出去的山脚下有一株紫薇花,就是白天第一次碰到秦归弹琴那里。
可陆大姑娘不是说她一直在弘法堂吗?
李俨沉默片刻,道:“来找你之前去过。”
池棠脸色变了变:“你去那儿做什么?我爹说匪人就是从后山进来的,那里可不安全!”
李俨又沉默了片刻,道:“赏花。”
池棠哑了声。
夜赏紫薇……行吧……
文人怪癖她是不太能理解,但安全问题还是要强调一下:“虽说逃出的匪人已经都被捉住,但难保还有漏网之鱼,夜赏紫薇……固然风雅,大姐姐还是要小心些,你一个姑娘家……”
李俨听得头都大了,正不知如何打断,突然听见莫三一声厉喝:“什么人!”
他心中一凛,立即将池小姑娘推到青衣怀里,自己转身挡在她面前。
大雄宝殿东侧的阴影里,信步走出一道身影,丝毫没有因被人喝破而乱了步伐。
那人走到月下时,驻步道:“在下江都秦归,无意惊扰,请恕罪!”
秦归?
池棠从李俨身后伸出了半个脑袋。
大雄宝殿前白衣玉立,清辉满身,虽看不清样貌,也能辨别得出,确实是秦归,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池棠心里古怪起来。
爹爹说秦归可疑,派人盯着他,但也没拘着他,秦归当然可以随处走动。
只是……怎么好像到哪儿都能遇到他?
其实前世秦归也有来放河灯,她隔着人群与他目光相遇,他只是远远地朝她微笑颔首。
但这回没有人群,就觉得不对劲了。
不对劲,却又没有任何不对劲的证据。
不用李俨示意,便有侍卫上前喊道:“陆大姑娘与池姑娘在此,秦郎君若无事请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