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后山埋伏者是吴兴王世子姚伯章的人,而禅房偷袭者是姚十七的人——
姚十七手里还有十人!
“剩下十人应该还在城里!”池长庭沉眸道,“吴兴王府为了这名人证出了不少人手,不会轻易放弃,为保证人证安全,臣请东宫仪仗提前入吴!”
李俨看到他眼里的紧迫,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普明寺、青蕊园,对方已经两次将手伸向池小姑娘,接下来,为了消灭人证,对方只会越来越不择手段。
如果按照原计划,继续掩护他的行踪,他们会陷入被动。
李俨低下头,将差不多干了墨迹的纸笺两下折好,取了空白信封装入,招来暗卫吩咐道:“东宫仪仗尚停留在隋县,着人快马送到闻礼手中。”
池长庭微微一怔,对着李俨深深一拜:“多谢殿下成全!”
李俨“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无奈。
他要是不成全,只怕池太守要牺牲人证来保证自己女儿的安全了。
池长庭直起身,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又道:“殿下,调兵宣城——”
“我们人手足够,贸然调兵,未必有益。”李俨道。
池长庭未再争辩,低声应是。
李俨轻敲了两下桌角,道:“何必那里还没消息,禁卫军提前入吴,终究要打草惊蛇。”
“殿下放心——”池长庭抬起头,神色淡淡,“禁卫军入吴后,理应各地藩王、官员前来谒见,姚无忌只要进了吴县,就别想活着出去。”
李俨目光一震,道:“不必如此。”
杀了姚无忌,池长庭的仕途也毁了,甚至可能有牢狱之灾。
池长庭拱手长揖:“殿下成全臣,臣亦愿回报殿下——”起身微微一笑,“不过退上数年,相信殿下日后必不负臣!”
李俨沉吟片刻,摆手道:“入吴后,孤要就地重审穆鸿案!”
池长庭肯做那把刀,他也不能无所作为,审案总比鸿门宴更名正言顺一些。
池长庭微顿,行礼道:“臣必押解嫌犯上堂受审。”
李俨有些感慨。
当年池长庭为了妻子投效齐国公府,如今又为了女儿甘作他手中利刃。
面对这样儿女情长的臣下,李俨觉得自己也只能多关心关心他女儿了:“谨慎起见,让阿棠这阵尽量不要外出,至多不过月余,让她忍忍——”想了想,又觉得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被关在家里有点可怜,“如果要来陆家的话,孤让青衣去接——”
“这个不劳殿下费心!”池长庭直起腰杆,冷淡地说,“阿棠每次来陆家,臣都是亲自接送!”
……
回到池府,已经过了子夜。
池长庭不自觉地往锦年院的方向望了一眼,缓下了脚步。
灯火已熄,温柔月色下,那一座庭院比周围任何一座都更静谧美好。
想起小姑娘回家路上的困倦模样,不自觉笑了起来。
这孩子,明明很想留下游玩,却会懂事地劝他先离开,甚至愿意自己提早回家,免得他离开时不放心。
幸好他对今晚的突发状况有所准备,才没有坏了孩子的兴致。
他连败她的玩兴都不舍得,又怎么舍得她受到威胁?
身形骤起,向锦年院掠去。
落足西厢屋顶时,刻意重了几分,片刻后,美人持剑,披头散发地推窗而出,气势汹汹绕了半圈,就看到了屋顶上穿得黑漆漆状似歹人的池太守。
朱弦大惑不解地打量了他好几眼,问道:“这是玩什么?在自己家里还做贼?”
池长庭道:“你上回说,当年穆公要去宣城郡访友,那位友人是谁?”
朱弦回忆了一下,面露痛苦:“都过了这么久了,我哪里还记得?当年他也就随口一提!”
池长庭耐心地说:“再仔细想想。”
朱弦难得见他这样好言好语,心里颇为受用,翘着唇角开始想。
站着想,坐下想,抱着脑袋用力地想,好半天才不太确定地说:“好像那人善酿酒,穆公说,此去宣城,定要喝光那人酿的什么涛——”
“翠涛!”池长庭道。
“对对!”朱弦高兴得跳了起来,“你知道是谁了?”
池长庭点头,定定地看着她,道:“朱姑娘,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
次日,池长庭休沐在家。
一大清早,池小姑娘便风风火火跑进木兰堂。
“爹爹——”她一进屋,便冲到书案前,双手往桌上一撑,身子前倾,神色严肃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