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初五下了两天的大雪,到了初六傍晚要出门时,格外寒冷。
池长庭站在门口等着,就见他家小姑娘踩着鹿皮靴、裹着火狐裘,圆滚滚地朝外走来,不由一笑,道:“冻坏了吧?刚好下了雪才这样冷,京城最冷也就这几天了。”
“我还好……”池棠缩在毛茸茸的护颈中含含糊糊地回答。
池长庭见她眸光水亮,两颊白里透红,看着十分有精神的样子,也放下心来,一边扶她上车,一边叮嘱:“车里我只放了一个炭盆,还是刚开始烧的,你等烧热了再脱衣,不然乍冷乍热容易生病……”
池棠乖巧应下。
等炭烧起来了,却没有脱衣,而是喊了一声“走慢些”,打开车窗一缝往外看。
她来京城好几天了,因为天气太冷,还没出去逛过。
池家在城东的常乐坊,要穿过东市才能到齐国公府所在的光禄坊。
池棠好奇地趴在窗口朝外看,。
吴县的市也热闹,但比起京城就差远了。
现在还没到下衙的时间,东市已经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但行人都会自觉将道路当中让出来,因为京城贵人多,出行车马也多,不好好走路边,真被个贵人撞上了也是自己倒霉。
行人有布衣百姓,有青衫学子,有锦衣儿郎,还有异域衣饰的胡人。
当她的马车路过时,行人纷纷回头注目。
不过注目的不是她,而是今天兴致高昂要亲自驾车的池长庭。
池长庭虽然卸了太守一职,身上还有散阶官品,因此仍旧穿了绯色常服,明眼人一看便知身份不俗。
身份不俗,容色不俗,气度更是不俗,却亲自执辔驾车,不由更引人注目。
池棠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模样,也能想象得出风流倜傥姿态,心中暗自得意。
目光飘飘然自人群中随意扫过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人转头看来——
脑中瞬间一滞,池棠猛地回转目光。
人群依旧济济,却没有再找到刚才那人。
池棠倏地关上车窗,心头狂跳,顾不上车内侍女们的询问,冲到车门口。
“爹爹——”
池长庭听她声音不对劲,转过头来看她。
刚刚还小脸红扑扑的姑娘这会儿却面色如雪,目光颤颤,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
“我看到他了……”池棠艰难地说。
“谁?”池长庭皱眉。
池棠咽了咽口水,道:“秦归!”
池长庭目光一缩:“在哪?”
池棠指了指。
“展遇!”
“是!”数道身影从马车旁离开。
“回去坐好。”池长庭面色冷冷,“青衣警醒一些!”
马车依旧向齐国公府驶去,池棠下意识摸了摸手臂。
上次那个银钏丢在了山谷里,没想到爹爹又给她弄了一个新的一模一样的。
可同样的招数对付同一个人还有用吗?
戒备和不安中,却一路平静无阻地到了齐国公府。
马车还没停稳,便听到外头有人迎上,热情寒暄。
“不想池二郎文章风流,君子六艺,竟是无一不通!”
“等会儿射礼上池郎若不取头名,必当罚酒三杯!”
池长庭一一应下,不一会儿,车窗敲响,池棠将窗打开少许,他在外头含笑嘱咐:“仆人会引车从旁门走,莫要紧张,让青衣寸步不离跟着你,爹爹先进去了。”
池棠点点头,小声问道:“爹爹,我能去观射礼吗?”她也好想看爹爹取头名啊!
池长庭低声笑道:“这要看薛郡君的安排,你想看就跟她说。”
池棠点头。
车窗关上,马车重新驶动,过了一会儿,停下,外头有女声殷勤请下。
下车一看,已经在齐国公府内了。
侍女殷勤引路入内。
沿着抄手长廊一路走来,池棠略有些紧张的心情在侍女的妙语下渐渐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