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缰绳一松,正要离开,目光放远时,又收了去势。
前方道路一侧的山坡上,一行人慢悠悠从山头冒了出来。
一人骑马,一人牵马,跟着数名仆从。
马上人一望见这里就哭喊出声:“娘!娘——”
“衫衫?”陆大夫人猛然抬头,“衫衫!”
发足狂奔而去。
……
陆子衫回来了。
不是被陆家人找到的,是被人救了送回来的。
她身上裹着男人的外衫,蓬头乱发,脸上还有血痕,扑在陆大夫人怀里痛哭,谁也看不见。
送她回来的男人将她交还给陆家人后,整衣上前,向李俨行礼。
李俨道了一声免礼,目光淡淡将他打量了两下,问道:“许少卿在哪里找到的陆七姑娘?”
许航恭敬答道:“今日上祀,臣在灞上游玩,沿灞水信马而行,不觉走岔了路,在库水下游遇到了惊马的陆七姑娘。”
库谷中有一条河名为库水,库水下游汇入灞水,沿着灞水确实能走到库水。
只是——
……
“许航在京城都待了九年了,还能走岔路?”池长庭第一个表示不信。
池棠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一个人踏青,就随便走走,没有特别留意,走到哪儿算哪儿?”
池长庭沉吟片刻,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许航人不错?”
“是啊!”池棠毫不犹豫点头,“他对陆先生一往情深,又救了衫衫,我看不出他哪里不好?”
想了想,恍然大悟:“爹爹,你说会不会许少卿今天先约了陆先生一起踏青,结果陆先生因为要来接燕国夫人没去,许少卿没等到陆先生,苦闷之下失魂落魄,才没留意走岔了路?”
池长庭被逗笑了:“你还挺能想的!陆先生难道早不知道燕国夫人今天到?真有这回事,许航一提出邀约就要被拒绝了,何至于临时苦闷?”
池棠正色道:“爹爹你不知道,先生本来今天没打算去接的,是我昨天问了她,她才临时决定要去。”
池长庭笑道:“照你这么说,倒也有点可能。”
隔着屏风,池棠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听着这语气,感觉有点敷衍,顿时就不高兴了:“爹爹!你能不能认真点!衫衫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听了不心疼?”
池长庭笑道:“又不是我女儿——”
“爹爹!”池棠怒了。
池长庭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她家人会查的,轮不到我操心!”
这事有些蹊跷,不用阿棠说,他也会查的。
只是这姑娘一回家就冲到他屋里,义愤填膺要他为陆七报仇,没看到他现在无权无势还卧病在床吗?
“可是爹爹特别聪明,一定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屏风外,小姑娘语气极为肯定。
池长庭被夸得有点飘,唇角一勾,正要说话,又听见她语气伤感道:“爹爹你都没看到,衫衫摔得浑身是伤,上药的时候一直喊疼,脸上也有伤……她第一次进京,又没得罪过谁,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要致她于死地?”
说到这里,池棠心里一突。
好像她前世也是这样,明明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也没做什么,就平白丢了性命。
“爹爹——”
“我不是说了?第一嫌疑就是救她回来的那个人!”池长庭没发觉她的变化,仍旧笑着把话题拉了回来。
池棠愣了愣,问道:“爹爹,你觉得许少卿不是好人?”
池长庭笑了笑,道:“许航生于微末,起于泥沼,精于谋算,擅于权衡,只能示以威势,不必费心拉拢——你知道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吗?”没等池棠多想就自己揭晓了答案,“这意思是说,许航其实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池棠瞠目结舌:“爹、爹爹,你对许少卿印象这么差的?”
池长庭笑道:“这几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家先生说的!”
池棠简直震惊了。
许少卿对陆先生那样深情,原来在陆先生眼里,许少卿是这样的人?
正要为许少卿打抱不平,突然想起痴情不输许少卿的吴兴王好像在陆先生心里评价更低……
“你要觉得趋炎附势不好听,也可以说他审时度势,总之,凭许航的出身,短短九年爬到大理少卿的位置,怎么可能是善茬?陆先生对许航有知遇提携之恩,许航却不是东宫的人,还不是因为陆先生信不过他?”池长庭道。
池棠感觉心里有什么破灭了,闷闷道:“就算许少卿算不上正人君子,也没必要害衫衫吧?”
“我也没说一定是他,一来是许航出现得太巧,其次么,谁能从中获利,谁就比较有嫌疑的,许航救了陆七,有没有得好处?”
池棠想起陆家人对许航的感激涕零,点了点头。
池长庭又道:“如果真是许航,这样大费周章,未必只是想要陆家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