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画屏一听她的话,就变了脸色:“是……当时还有婶母和两个堂兄……他们怎么了?”
最后反问时,声音依稀发颤。
池棠犹豫了一下,道:“京里有人在打探你,我在想是不是——”
话没说完,画屏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我……”不知怎么,没有说下去,只是脸色白得吓人。
池棠愣了愣,握住她的手,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和夏辉一样不想回去?”
画屏猛然点头,簌簌落泪。
这实在令人不得不多想。
当初夏辉再怎么不愿回家,听到家里人时,顶多只是没反应,画屏却吓成这样。
池棠忙握紧她的手,道:“没事,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你的身契还在我这儿呢!谁也不能带走你!”
画屏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道:“姑娘,我……”面色踌躇,仿佛想说又知怎么说。
池棠拉了她起来,道:“不用说了,你不想回去,肯定是他们对你不好,要是真敢找上门来,我就让人把他们轰出去!”
画屏“噗嗤”一笑,连连点头。
池棠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下去休息了。
画屏走后,池棠歪在榻上有些出神。
见夏辉进来,便喊住她,轻声问道:“画屏家里的事,有跟你说过吗?”
夏辉摇头:“她没提,我也没问过——”顿了顿,声音一低,“当初既然被卖了,那个也算不得家了。”
池棠一怔,道:“我听她说,还有两个堂哥,或许是堂哥长大了想找她呢?或许是外祖家寻来了呢?”
夏辉惊讶道:“画屏家里寻来了?”
池棠摇头:“只是听说有人在打探画屏,还不知是谁——”忽又一叹,“若像你一样,有个哥哥照应,也是很好的。”
夏辉沉默片刻,道:“我哥……是很好,但大多数不是这样的——”她垂眸想了一会儿,道,“大多数,可能是陶尚荣那样,或者更糟……”
……
也许真的被夏辉说中了。
第二天画屏出现时,池棠还没留意,是媚娘先喊破了:“你怎么眼睛肿了?这是哭了一晚上吧?眼睛还黑了一圈!用这种粉盖不住的,要再调点黄色——”被夏辉剜了一眼,闭嘴了。
“你去歇着,今天我在屋里伺候。”夏辉道。
画屏低声道:“你昨晚值夜了,哪有精神伺候?”
“你们都去歇着!”池棠听不下去了,“我身边又不是只有你们俩!”
“就是就是!”媚娘趁机跳出来,“姑娘有我伺候,你们都走吧!”
画屏应了一声,正要回房,又被池棠喊住。
“我是让你回去休息的,不是让你又回去胡思乱想——”池棠皱着眉道,“我都说了没事的,你要是不信我,我可就、可就——”威胁人的词还真没多少,池棠想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可就生气了!”
画屏笑了起来,朝她行了一礼:“是,遵命!”
待画屏走了,媚娘悄悄问道:“她怎么了?什么有事没事的?”
池棠没答,顾自走出院子,准备到外面散散步。
走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媚娘,你原是哪里人?”
媚娘眨了眨眼:“我就是京城人啊!”
“那你爹娘呢?”池棠问道。
“都没了!”媚娘满不在乎地回答。
池棠愣了愣,又问:“你还有亲人吗?”
媚娘想了想,问道:“我师父算吗?”
池棠点头:“要是你师父想接你回去,你会怎么样?”
媚娘遽然变色:“为什么要回去?他为什么要害我!”
池棠这才想起,媚娘原是内教坊的伶人。
内教坊掌教习舞乐,其中乐工伶人都是乐户,乐户是贱籍。
虽然媚娘来了池家也还是乐户,但总是御赐下来的,待遇比在内教坊时不知好上多少。
“看来我家还挺好的……”池棠喃喃道。
一个个来了都乐不思蜀。
媚娘猛点头,陶醉地说:“我只要想到可以天天看到阿郎,就觉得人生无憾了,阿郎比她们说得还要俊美……”
池棠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远处的风景压压惊。
内教坊对女子来说既不是好出身,也不是好归宿,媚娘不想回去很正常。
即便如此,媚娘提起内教坊的反应也没有画屏提起她叔叔的反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