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伞交给身后侍卫,抬手拂去她鬓角的些微水汽,低声道:“孤来晚了。”
“不晚不晚!”池棠忙安慰他,“殿下人虽然没到,但是威慑力一直在!”
池长庭“嗤”了一声。
李俨则笑了起来。
池棠见他们都不以为然,不服气地掏出了瑜玉佩:“殿下有给我护身符!我拿出来的时候,赵王吓死了!”
李俨握住她的手,不由笑出声来。
池长庭见状,用力地咳了两声,池棠才红着脸将手挣了回来,躲到父亲身后去,又悄悄去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目光轻掠,正在看屋里其他人,先在陆二郎身上停留稍许,又看向周仪。
池棠想起刚才在说的事,便问道:“上洛公主还跪着吗?”
李俨“嗯”了一声,道:“陛下不肯收回诏书,上洛也不听劝,孤出宫的时候,贵妃正令人举伞遮护。”
可这么大的雨,光遮头上有什么用,地上还积水呢!
周仪上前一拜,道:“臣想见公主一面——”
……
明黄鸾裙,颓铺于地,浸了雨水后,黯然失色。
巍峨殿宇之前,华美伞盖之下,少女的背影柔弱单薄。
算起来,到现在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却仍背脊挺直,走近了,才发现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累得还是冷得。
天之娇女的落魄,格外引人怜惜。
周仪没有去看贵妃和赵王离去时警告的目光,顾自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后,轻声唤道:“公主——”
她背脊一僵,猛然回头,回头的力道太大,导致身子晃了一晃,她忙以手撑地,才稳住身子。
周仪将目光落在她手上。
娇贵的身份养出一双葱玉般美丽的手,没入小小的水洼里,如白璧落泥。
周仪走到她身旁,听到她哭泣辩白:“我不知道……我没有……我没想过要害你……害她……”
周仪握着伞柄的手骤然一紧,又缓缓松开,温声道:“臣知道——”
她睁大一双泪水盈盈的美丽眸子,带着某种不自觉的希冀看着他。
“臣相信,不是公主的本意,”周仪放下伞,在她身旁跪下,伸出手,于半空微微一滞,拾起了她没在水洼里的手,“臣相信,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她仿佛被烫到一样,飞快地将手缩回身后,苍白含泪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语气仓促道:“你、你放心,我、我一定会请父皇收回成命!”
说罢,神色复又坚定,伏地重重磕头,丝缎般的秀发垂落,瞬间沾湿。
周仪微微一怔,道:“公主不必如此——”
她猛然抬头看他,惊愕之后了然道:“你还不知道,父皇刚下了一道诏书——”她抿了抿唇,好似不知道怎么开口,别开了脸。
周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甘露殿前,站着一名手捧诏令的绯衣青年,正是中书舍人崔久。
崔久手中的,应该就是赐婚诏书了。
“臣知道那道诏书——”周仪道。
上洛公主惊愕地看他,忽然若有所感地朝甘露殿外一角望去。
那里站着劝过她的一些人,生母、兄长、新安、太子——
还有一个前面没有看到过的少女,正亲昵地依偎在素来生人勿近的太子身旁。
“公主不必为了臣忤逆陛下,”周仪再次开口,语气十分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臣不怪公主……”
他说这句话时,抬头望向庞大如巨兽的殿宇。
这时,殿前的绯衣青年转身进了殿内,不久,又捧诏而出。
这次,却站到了殿门外的正中,神色庄重地展开诏书——
制曰:
上洛公主,朕之第九女,系贵妃高氏所出,适婚嫁之时,责令宗正寺、礼部及钦天监主持公主婚仪
今闻大理寺评事周仪德才兼备,授驸马都尉,当奉主毋慢,永肃其家,以称亲亲之意!
宣诏声毕,上洛公主激动挣起,却被周仪拉了回来。
他整衣大拜:“臣,周仪,奉诏谢恩!”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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