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合上奏章,含笑摇头:“他可不天真,他精着呢!”目光挪向那一堆反对立后的奏章,“连赵王都按捺不住了,他倒是一门心思扑在太子那边!”
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都上了奏章,或直接反对立后,或迂回弹劾明镜。
池长庭却纹丝不动,只盯着太子的婚事。
说是不动,奏章里却恍若不经意地提一提立后事。
皇帝觉得,池长庭大有“你让我女儿做太子妃,我站你立新后”的意思。
这种带着威胁的暗示让皇帝感觉很不舒服。
“池公日常看着明慧豁达,唯独遇上女儿的事,就会变得——”
“变得什么?”皇帝问道。
萧琢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变得幼稚!”
“怎么说?”皇帝兴致勃勃问道。
萧琢道:“从前某回,微臣到吴县时,恰与池公同乘,池四姑娘随众掷香囊,原本是要掷给池公的,不小心掷到了臣身上,池公为此给了臣好些脸色看。”
皇帝大笑:“幼稚!果然幼稚!”
陆子议也跟着说了两件池长庭护女的趣事,惹得皇帝大笑不止。
还开玩笑地说:“朕要再不给他女儿名分,他是不是也要给朕脸色看了?”
陆子议笑道:“这池尚书别扭得很,陛下别看他现在急着要请封太子妃,要是真的诏令下来了,他肯定第一个拖婚期,当年在吴县,他可是声称过自家女儿要留到二十才嫁的!”
皇帝再次大笑:“二十?那不成老姑娘了!哈哈哈……”
笑声渐歇,他盯着案头奏章看了一会儿,突然吩咐道:“把这一堆送去给明镜!”
他指的是弹劾明镜那一堆。
三名舍人俱是眸光一动。
皇帝终于下定决心了!
……
明镜如今住在太极宫的三清殿中,距离甘露殿也不远。
奏章送来的时候,秦归也在三清殿。
明镜当着秦归的面直接翻开了奏章。
一本扫一眼,很快翻完了一大半,皱眉道:“都是弹劾我的!”
“这是好事!”秦归笑道,“我们这位陛下,连泰山封禅都去了,可见自觉功盖千古,岂能容忍臣子们对着他指指点点?底下反对得越厉害,就只会令他更坚定——”
指尖在最上面一本奏章上轻轻一点。
“否则,怎么会把奏章给你送来?这是让你有个准备啊——”
“立后,恐怕也不远了……”
……
四月初五,甘露殿召见门下侍郎郑善;
四月初六,两仪殿召见中书令;
四月初七,两仪殿召见侍中;
四月初八,甘露殿召见宗正卿、礼部尚书……
……
四月十五,在玉华山避暑行宫的第一个朝会上,皇帝陛下刚坐定,便语气淡淡开口:“朕决议,立郑氏十一女为后!”
……
立后不是一句话就行的。
尽管在这之前,皇帝已经把朝中重臣都约谈过一遍了,但消息砸出,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更何况,之前的约谈也不是个个都说通了。
因此,皇帝只好在望日朝会后,又连开了几天朝会,讨论立后的可行性。
其实郑十一为后,可挑剔的地方并不多。
撇去凤命之说不谈,以郑十一的家世和教养,是配得上皇后之位的。
先前所有反对的声音都集中在凤命之上,索性避而不谈,反倒声音小了许多,剩下的,无非是拿惠妃和郑十一的关系说话。
姑母为妃,侄女为后,有上下颠倒之乱。
这时,却是池长庭站出来说话:“凡女子入宫,尊卑皆从陛下,如后宫诸多嫔妃原本出身不显,或侍奉陛下有功,或绵延皇嗣有德,各得品佚,若再盯着从前的出身不放,岂不是无视陛下颜面?”
谁也没想到,支持册立新后最起劲的,竟然是池长庭!
几经争议,立后之事终于敲定。
五月初一,诏令天下,册立门下侍郎郑善之女为中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