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长庭笑了,将她按坐下来,低声道:“这么大的事,其实我也不敢下定论。”
池棠安静下来,喃喃道:“那怎么办?如果真的是阿娘,我们不认她,岂不是太残忍了?”
池长庭沉默片刻,道:“你娘待你爱逾性命,你感受到了吗?”
池棠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这么一会儿,感受什么啊?
她都不敢说她感受到的都是尴尬。
池长庭笑了笑,道:“那就继续感受,如果你都感受不到她是你娘,谈什么团聚?”
池棠心中一动,觑了他一眼,小声问道:“爹爹,如果……那朱师叔——”
“阿郎——”门外随从打断了她的试探。
是池兰泽来了。
池兰泽一进门,也不顾池棠还在,便“噗通”一声跪在池长庭面前。
“求二叔救我!”
……
跪得壮士断腕,说得声泪俱下。
池棠都感动哭了。
没想到大哥哥对萧彤这样痴情。
池长庭却嗤笑道:“既然非卿不娶,怎么又在跟杨家姑娘议亲?”
池兰泽羞愧垂头,不敢分辩。
池长庭也不多话,直接吩咐道:“你先把杨家的议亲停了,再确定人家萧姑娘还愿意嫁你,办好这两件,我就为你上萧家再提一次亲!”
池兰泽大喜拜去。
池棠也想帮点什么。
杨家议亲的事她帮不上,但是探探萧彤的口风还是可以的。
回到柳院,立即写了一封拜帖,正要让人送去萧家,却先收到了一封拜帖。
是薛令让人送来的。
才刚分开,薛令就让人来相约明日再见。
池棠第一反应却是不愿,可立即又将自己这第一反应谴责了一遍。
爹爹让她好好感受一下,她怎么能不感受就拒绝?
毕竟都过去十年了,就算阿娘没有换过相貌站在她面前,她也会觉得生疏,但是血脉至亲,感情总能培养回来的。
池棠考虑好后,暂时将萧彤的事放到一边,应下了薛令的邀约。
薛令约的还是昨天那家酒楼。
池棠到时,她已经在了,也不知来了多久。
桌上茶水点心齐备,都是甜的,还有一篮金灿灿的乳柑,也是她爱吃的。
“阿娘只记得你小时候爱吃甜,不知现在口味变了没?”她温柔笑着。
池棠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更爱吃甜了……”
薛令宠溺地笑了笑,拉着她坐下,又是为她斟茶,又是将点心推到她面前,态度十分殷勤。
池棠有些不自在,便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来就好了。”
她停了动作,看了池棠一会儿,叹道:“我走的时候,你才六岁,那么小……那么小就没了娘,我每每想起,便心痛如绞……”
池棠听得心里不太舒服。
她从小到大,没有人跟她说这些丧气话,她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没有娘就很悲惨。
“阿娘那时教我,不要想自己没有的,要多想自己有的,这样便不会自怨自艾。”池棠低头说着,紧张地掐紧了手心。
阿娘没对她说过这句话,这话是爹爹说的。
她忍不住想试探一下薛令。
薛令沉默片刻,轻轻抚上她的秀发,叹道:“你那么小,竟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池棠顿时身子一僵。
“——倒是我自己却不太记得了……”
池棠的身子渐渐松软。
“我这两年,病痛着,思虑着,一心一意只想着回京城,可能是想得魔怔了,有时甚至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她声音一低,“你会不会也觉得阿娘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池棠抬头看她,点了点头:“是不太一样,但我也记不大清阿娘从前的样子了,你会不会怪我?”
她笑了笑,从篮子里拿出一只乳柑,慢慢地剥着,声音也温柔缓慢:“我怎么会怪你?原是我将阿棠丢下太久,幸好,现在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