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做的决定,选择的道路,不需要冠以任何人的名义,因为谁都不是夜玄殇,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皇图霸业抵不过杯中浊酒,爱怨缠绵又怎如清风两袖。输赢何妨,江山袖手,他葬剑作别,送她锦绣山河,全她一片痴肠,从此潇洒从风来去,天地自由任我归离。
“前一杯饮尽今生,这一杯却是为我们来世,喝了这杯酒,生生世世我都能找得到你,无论多久你也都要等我。”
红烛如玉,他许她来生,却不知这咫尺天地若已无他,她宁愿将自己放逐在永世的荒芜里。桃花似血,他愿她无忧,却不知那一杯无忧是心头血、眼中泪,酝酿了红尘万丈的离悲。
一场天涯迢递参商不见的别离,流水十年,谁将一颗心固守在原地,三千日月荏苒,红颜空自老去,心中念念只是他的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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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临兵
第1章 第一章
雍朝东帝七年,重华宫。
更漏长,夜未央,瑶台琼宇连霄汉,宫门千重深如海。
万盏金灯照亮深宫大殿,一层层绣纹繁丽的云帷静垂于龙柱之间,近旁跪地捧灯宫奴的影子凝滞在巨大的玄石玉砖上,浓重而晦涩。
万籁俱寂的长夜,四周不闻一丝响动,大殿深处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样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十几名已在殿前跪候了半夜的医女未及抬头,便听到长襄侯岄息气急败坏的低吼:“你们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太后至今毫无起色,还不快想办法!”
众医女无人敢发一言,只为首的一个年轻女子抬头缓声禀道:“侯爷,太后沉疴已久,气血皆枯,我们……实在已无能为力了……”
话音未落,岄息勃然大怒:“我要你们来干什么的!你们难道不会用药?”他在殿中急速踱步,原本俊美的脸上神情暴戾,却再也难掩惊慌:“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给我想办法!”
那医女沉默了片刻,再道:“禀侯爷,太后如今的情形,除非有巫族之医在此……”
乍听“巫族”两个字,岄息仿佛是被毒蝎蛰了一下,猛地回身,抬手便向那医女脸上狠狠扇去。那医女被打得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面上顿时一片红肿。她们这些人虽是服侍王太后的医女,在长襄侯面前却与一般宫奴无二,如此虐骂早已司空见惯。那医女挨了一巴掌,只撑了撑身子重新跪着,敛眉垂目,再不说一句话。
“活够了是不是?竟敢在重华宫提这两个字!告诉你们,太后若有不测,你们一个个全都要殉葬!谁也免不了!活殉!统统活活殉葬!”
怒斥夹杂着男子困兽样的脚步在大殿中空洞地回响,众医女神情麻木,跪于昏瞑的灯火间如同无数没有生命的石像,一片无底无尽的静默。深宫冷夜,点点更漏渐渐连成一片,猛然风起,高悬的九枝凤鸣灯似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冷风,忽地熄了数盏。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乌云蔽月,夜,越发黑得死寂。
漫长的黑暗,深冷的雨,掩不住人尽皆知的结果……
太后身边男宠无数,或杀或贬无人长久,却唯有一个岄息深得其欢心,数年来开府封侯恩宠不断,出入朝堂呼风唤雨,天下无人不避其锋芒。
太后崩,第一个陪葬的便将是他岄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长襄侯,王太后须臾难离的宠臣,连东帝亦不放在眼中的岄息。
太后崩,是他荣宠的尽头,权贵的尽头,性命的尽头!
半生繁华,终做灰飞烟灭,风云叱咤,奈何生死无常。一手掌控了雍朝十余年的王太后终于熬不过东帝,或者便是今晚了……
岄息强自压下心底慌恐,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无人见得的瞬间,目中极快地掠过一丝狠毒。心中念头方起,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淡淡响起在身后:“这么晚了还在重华宫,长襄侯可是在为太后准备葬仪?”
飞雪过冰弦,流水溅玉盏。那声音入耳清缓,殿中一瞬有风拂入,黑夜冷雨低眉顺目退却,只余无数灯火的影子摇曳于这王宫天阙,寂寂人间。
宫门外,明灯下,天阶前,一人负手闲步自那夜色深处渐行渐近,一身清冷白衣,恍若淡淡月华穿透重云,在深沉无边的暗夜中落下极不真实的幻影,其后另有一人黑衣玄袍,沉默如前人的影子,步履无声,相随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