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丝冰弦,溅珠撼玉惊游龙。
九天飞仙,凌空飘逸纵云生。
斜曳裾,半举袂,绿腰轻折柳无力;敛蛾眉,浅回眸,含情凝睇视君王。
且兰足尖一点,妙曼的身姿忽如飞雪随风旋转,越旋越轻,越转越快,层层衣袂似妙莲绽放,一头秀发亦自由自在地飞散开来。
月色、琴音、明光、花枝、轻纱、魅影,都与这绝艳的舞姿交织幻作一片炫目的光,忽然间,旋转中的人儿凭空跃起,毫无预兆地化作一道白光,挟着短促的尖啸声,穿破玉帘!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道玉帘无风自扬,飞射而出,化作凶器的玉簪迎面一窒。
与此同时,且兰腰间骤紧,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向前带去,不由自主便撞入一人怀中,蓄满杀气的玉簪在离那人咽喉半寸之处生生停住,再难前进分毫。
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玉簪之侧,且兰猝然抬眸,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温如玉,寒若雪,这便是王域的主人,天子东帝。
除了面具的遮挡,她见他飞扬入鬓的眉,薄而含笑的唇,微挑的唇角弧度优雅,笑意却如裂冰,凉透心魂。
耳畔一声低叹,他离她那样近,笑语温润:“这支玉簪费了我不少功夫,似乎不该用来杀人。”目光一低,“这样美的一双手,也不该沾了血腥。”
且兰狠狠一挣,却半分动弹不得,恨意再不隐藏:“我今天杀不了你,但总有一天,你定会死在九夷族人的手中!”
“这么烈的杀气,你若要行刺,便不该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倘若再温柔隐忍些,说不定我便没了防备。”子昊漫不经心地取过她手中的玉簪,重新替她绾在发间,满目兴味地看住眼前的女子,“怎就这么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且兰这才发现他是刚刚沐浴过,微湿的发以一根纯白的丝带轻束身后,宽松的丝袍随意穿着,襟怀半敞,若有若无的水气混入一丝淡淡的药香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清暖而魅异,丝丝惑人。
咫尺间刻骨铭心的眼睛,冷隽,清净,如水如墨,如静夜深沉,月满天。
这般肌肤相亲,翠炉香暖,红烛低照,一室玉光流溢,尽是温柔旖旎,他唇边玩味的浅笑却勾起她眼底淬毒的光,“杀我母亲,屠我族人,此仇此恨,我与你不共戴天!”
子昊眉梢轻微一挑:“为你的母亲,你该谢我,若不是我使人换了酒中的毒,她不会去得毫无痛苦。”
“你们害死我母亲不够,难道还嫌没能折磨她?我倒还要为此叩谢主上圣恩了?”且兰心中直将他恨到极处,若还能动,怕早已一掌掴去。
子昊眼底一片幽深,喜怒难辨:“不错,你真得要谢我,否则她会生不如死。”他看着且兰因愤怒而飞红的脸,淡淡问道,“你可听说过妤夫人?她是王太后的嫡亲妹妹。”
且兰闭目扭头,索性一言不发。他低低一笑:“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那还是先帝年间,王太后当着先帝的面,命人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割去了她的舌头,以荆条为鞭将她抽得体无完肤,然后,丢入了虿池。”
且兰原本决心不听他说话,这时却闻言一震,睁大了眼睛。
虿池极刑,以九丈深坑蓄养蛇蝎,受刑者断手足,裸体肤,一旦入刑,即遭钻肠破肚,万毒噬骨,却一时不得气绝,非挣扎哀号数日方化为血污,其形状之惨,惊绝鬼神。
“那虿池之中共有大小毒蛇近千条,但毒性都不会立刻置人于死地。妤夫人被投入池中,浑身鲜血激起饿蛇凶性,越是挣扎恐惧便越惹来群蛇攻击。她眼睛看得见,耳朵听得到,神智未失,痛觉尚存,但手足俱废,口不能言,就连自尽都做不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突然停了下来,且兰感觉身后手臂略微收紧,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她在池中整整受了三日折磨。三日之后,离司设法往池中投了一条血顶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