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自七岁时拜天宗宗主渠弥国师为师修习武道后,在他心中,那金碧辉煌的王宫早已万分遥远。
但终有一天他会回去。
横置膝上的归离剑缓缓在指间收紧,唇边一刃笑痕越发深了几分,明灭不定的火焰,映得整张脸庞深邃如若刀削,多年来明枪暗箭下淬砺出的杀气,无形中逼得这火焰烈烈跳动不休。
子娆一阵沉默,“抱歉,我……问得冒昧了。”
夜玄殇却毫不在意,神情如旧:“无妨,我的事只要你想知道,便尽管问。”
子娆侧了头看他,眸光轻轻漾了一漾:“那你若想问我什么,也随你问好了。”
夜玄殇手腕一翻,归离剑插入地上,靠向背后岩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把玩剑上垂下的佩饰,一手搭在膝头,亮焰黑衣,笑容散漫,说不出的潇洒好看,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我没什么想问的。”
子娆奇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夜玄殇眉梢微挑:“不过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我无所谓你是谁,你若是想说,我随时听着,若不想说,便也作罢。”
“嗯?”子娆微微细了凤眸,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你难道不怕我别有所图,说不定我也是太子御派来的杀手呢?”
夜玄殇深眸之中满是兴味,唇角挑起一刃薄薄的微笑:“但凡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没有几个敢和我一路同行,更何况联手杀敌如此默契,你若真别有所图,我倒甘之如饴。”
子娆清脆的笑声随之响起:“那么明天,便看看我们是不是还这么默契吧。”
第18章 第十八章
篝火渐渐燃尽,一夕长夜,随黎明的到来退步远去,谷中的阳光在氤氲薄雾的遮挡之下呈现一种朦胧清幽的姿态,但当越过魑泽林边缘之时,便忽然再次黯淡下来,丝丝掩入了笼罩不散的雾气之中。
幽林之中毫无道路可寻,子娆和夜玄殇一路小心辨别方向,往北行了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地上深厚的败叶枯枝间散乱的白骨逐渐增多,颜色灰败的是旧时遗骨,而一些新鲜惨白的则显然是刚死不久之人留下的残骸。白骨旁边散落着各种不同的兵器,夜玄殇目光扫过一柄几乎淹没在枯叶间的长剑,“东海剑派掌门白余上人多年前失去踪迹,以至派中纷争迭起,门户大乱,不想竟是死在这魍魉谷中。东海无涯剑法虽不以快见称,但以白余上人的修为,却连剑都未及出鞘,好快的速度。”
子娆轻轻一挥袖,将嵌在身旁树干高处的几柄飞刀卷下,垂眸审视:“无涯剑法虽不算快,但一刀门的暗器却是公认的追风夺命,这是他们天字堂高手的飞刀,看来也落了下风。”
两人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不远处一对分水刺,认得是昨晚跃马帮一名帮众携带的兵器,旁边一副骸骨向下扑倒,头骨正中一个圆洞,四面碎裂,正和那秦舵主一模一样,身上血肉也早已分毫无存。
“是昨晚他们遇袭的地方。”夜玄殇简单道,停下脚步仔细看察,“这一片树林并不密集,正适合自上而下的攻击,但想要去烛九阴藏身的魑泽,似乎必须经过这里。”
子娆掌心早已凝聚真气,暗中提神戒备,四周只见雾气和憧憧暗暗的树影,难以穿透浓雾的光线在林中化成丝丝点点忽金忽银的浮光,使两人身上玄色的衣袍亦似沾染了金银碎粉一般,分外幽亮炫美。夜玄殇微微抬眸向前方更加开阔的地方示意过去,“先发制人。”
子娆会意前行,林中雾气漂浮,一片瞑蒙死寂,但极轻微的空气旋动的先兆,对于借自身真气而将感官灵觉提到极限的人来说,已是无比明显的波动。仍是背对而立,两人侧首时目光短暂交汇,却耐着性子一动不动,待再过了片刻,空中似有阵风旋过,卷得雾气翻涌不休,夜玄殇忽然低喝一声:“动手!”
话音未落,两人身形已同时冲天拔起,顿时破入层层重雾之中。
雾气被冲开一道急遽收缩的缺口,去势之快,似连地面也被猛地向上吸去。两人这一冲足有三、四丈高,眼见力将尽时,凭空双掌牵引,互借对方真力陡然再升上数丈。身在半空,子娆挥袖卷住夜玄殇腰身,猛地借势上抛。在她自己飘然下坠之际,夜玄殇身形疾升,眼前忽地一暗,空中雾气似化作锋利的气旋,合着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罩下。
眼见罡风袭来,夜玄殇纵声长啸,归离剑夺鞘而出,挟他手中凌厉无匹的真气化身银龙,直飚上方空间!
一道惊电贯空,一声惨厉长鸣,他与一只怪鸟庞大的身体间不容发地擦过,下方爆起一片血雾,伴着凌乱的羽毛当空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