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娆横他一眼,垂眸思量片刻,忽然道:“现在有一个消息,你去卖给少原君,一样可以大赚一笔。”
彦翎问道:“哦?什么消息?”
子娆挑弄指尖墨蝶,便有一丛细小的美焰在她眸心若隐若现:“你去少原君府,告诉皇非曾在这里见到我,就说明日我会往沣水渡去。”
彦翎顿时怔住,看她半天方道:“你要我向皇非出卖你们的行踪?”
子娆轻轻笑道:“没错。”
烈风骑被迫退兵,冥衣楼与九夷族战士保护东帝离开乐瑶宫范围,敌人投鼠忌器,自然不敢追击。
为使人马得以休整,子昊下令暂时退往西山寺,这座寺庙在赫连叛军撤往大营时已遭劫毁,此时空无一人,只余一地破败的佛像和几具僧侣伏尸,幸好寺后几间厢房还算完整,遮风避雨不成问题。
马车一停,离司便急步上前,叫声:“主人!”看到那熟悉而清冷的眼神,心头骤然一松,脚下一个踉跄便跪了下去,“公主现在不知怎样了,主人快想想办法……还有十娘她……她……”
这一夜身伤心疲,紧绷的弦一旦断开,再也支持不住,子昊眉心微微一蹙,已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随后竟抬手将人抱起,毫不理会众人讶异的目光,径自往寺中走去。
身畔温冷的气息,恍若隔世梦回,离司紧紧抓了他衣袖,挣扎不得,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子昊替离司疗伤时,余人休整布防,由叔孙亦负起统筹之责,不免一阵忙乱,直到将双方战士都安排妥当,叔孙亦方得空隙来到偏殿。
且兰正和商容在商议什么,说道:“军师来得正好,方才我们商量,此处恐非久留之地,烈风骑很快便会卷土重来,在此之前,我们必要想好应对的法子。”
叔孙亦在她对面坐下,伸手轻拈五柳须,缓缓道:“事情到了这般地步,皇非自然不会轻易作罢,但依我之见,烈风骑也没有那么快行动。昨晚楚王与王后同时身亡,宫中叛乱未平,楚国眼下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大乱之中,皇非纵有通天之能,也需三两日收拾残局,所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至于如何行事,”他看向商容,“一切还要听主上决断。”
商容沉声道:“此话言之有理,总之我们只要拖过这三日,待苏陵与靳无余援兵赶到,便不会这么被动了。”
“三日调兵入楚……”叔孙亦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方一抬眼,突然站起来,且兰与商容回头,正见东帝进来,亦双双起身。
“主上。”
子昊对他们点了点头,看了且兰一眼。他神情似乎有些异样,纵一如既往地平淡清静,却有种幽深的冷冽取代了唇角无时不在的微笑,叔孙亦和商容皆是伶俐人物,当下一起退出室外。
且兰等了半晌,不见子昊说话,星眸微抬:“我知道你有话问我,我助夜玄殇入宫盗宝,并未打算瞒你,只是没想到会在密道遇上十娘等人,更没想到后来会发生如此巨变。”
子昊负手站着,淡淡道:“上阳宫之事,你认为是我授意?”
且兰沉默片刻,却摇头道:“此时与皇非决裂,便等于相助姬沧,亦使子娆身陷险境,你步步经营这平衡之局,会在紧要关头急于求成,令王族陷入以硬碰硬的被动局面,坦白说,我很难相信。”
子昊墨染般的瞳心微微一收,似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划破深沉,刹那间,于那无底的黑暗中折射出峻冷之色:“那你以为,换作皇非又如何?”
且兰对皇非十分了解,这个问题早已反复思量:“皇非纵有取代帝都的野心,却没理由自找麻烦,这时设局对帝都发难,白白令赫连羿人和姬沧坐享其成,倘若少原君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又怎够资格做东帝的对手?”
子昊冷淡一笑,道:“皇非确实不应如此失策,也犯不着大费周章,弄出上阳宫的事端。”
“但有一件事却是事实,”且兰说着顿了一顿,“子娆她,并没有否认皇非的质问和含夕的指证。”
子昊双眸倏地一抬,袖中手指缓缓收紧。此时在他掌心,一只玉瓶冰冷的温度透彻心骨,那是子娆离开君府时匆匆交给离司的东西,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