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件事对善歧来说,一件比一件震惊,但看且兰冷静饮酒的模样,微微清利的眼神,不由冒出个念头:“难道……你要反助君上对付帝都?”
且兰侧头一笑:“烈风骑十年不败的神话,并不那么容易打破,拿九夷族的存亡冒险,我也并不乐见。更何况,师父定已得到消息,岂会坐看我与师兄反目?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善歧在她对面坐下,仰首大口饮酒,直到半壶酒尽,方扭头看她:“我不明白你现在的打算。”
月光斜照席间,且兰一尘不染的白袍仿佛浸入半边暗影,浅斟慢饮下不见一丝波澜:“很简单,此番九夷族已完全获得东帝的信任,进入帝都中枢,现在九公主已死,帝都失去了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东帝为保王族传承,与九夷族之联姻势在必行。如此最多半年,我便可全然控制帝都,师兄又何必损兵折将,大费周折?”
这番话听得善歧惊心动魄:“苦肉计!殿下真真好手段、好心机,竟连君上都瞒过。却不知眼前又待如何?”
且兰抬眸道出二字:“和谈。”
“和谈?”
且兰道:“不错,东帝很清楚王族现在的困境,再与楚国为敌绝无益处,我已说服他用含夕换回九公主遗体,并承认师兄摄政之位。师兄最大的对手乃是宣王,决战在即,再树强敌是为不智,而帝都权力的转移,也不宜用过激的手法,否则引起诸国战乱,得不偿失。和谈之事,东帝会遣使正式传达,但我要你先回去提醒师兄,西山之阴,沅水之畔,要尽快把握时机扫除赫连余孽,莫要给帝都任何选择的可能。”
善歧沉吟道:“你虽解开我穴道,但外面四处都有影奴把守,我要离开此地,并非易事。”
且兰笑了笑,举起手中酒壶:“我岂会无备而来,你还没有感觉到吗?你喝的酒虽然无毒,却混了离心奈何草的汁液。”
“你……”善歧方要站起来,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身子晃了一晃,人便软软向前倒下。
酒壶“哐啷”落地,冷光四溅。
且兰低头,借着月光看了他良久,沉沉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月华流淌脚下,一步步清晰如许。
且兰突然停下脚步,前方殿堂一人独立,正负手看着毁于战火的佛像,听到脚步声回头,微笑道:“我等候殿下多时了。”
江浪叠起,拍击船身。
跃马帮座舟有别于往日,四处布置暗桩,一片戒备森严。灯火微微跳动,夜玄殇自子娆身上收回手掌,闭目凝思,始终眉头不展。
雪战跳到子娆身旁,凑近去蹭她脸颊,轻轻舔了一舔,“呜呜”低叫,见子娆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复又抬头去看夜玄殇。
白姝儿与殷夕语皆是沉默不语,前者有些慵懒地低阖双眸,双颊带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显然气血未复,情况不太乐观。彦翎在旁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问道:“喂,到底怎样,人就这么死了?好歹拿个主意出来。”
殷夕语望向灯影深处,只见夜玄殇睁开眼睛:“我立刻带她回落峰山见师父。”
彦翎瞪大双眼:“吓!你想回去送死不成?天宗和太子御现在一个鼻孔出气,若非宗主点头,夜玄涧也不会出现在楚国,你就这么回去,恐怕还没踏入落峰山总坛,小命便要危险,莫不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夜玄殇伸手再试子娆脉搏,仍是毫无反应,口气隐含忧虑:“我以真气探查子娆奇经八脉,她体内现在生机断绝,真元尽消,皆是因被数道真气封锁心脉而致。这些真气相当怪异,不似任何一派武学,倒像是活物一般,我几次尝试运功冲破,但每次冲击都被其吸收,根本不起作用,若不设法尽快解开禁锢,那最多七日,她便当真无药可医了。”
殷夕语秀眉一拢,吃惊道:“这情形,难道是巫蛊?”
夜玄殇蹙眉道:“极有可能,师父对巫蛊知之甚深,定有办法可想。至于天宗与太子御的协定,杀我与救人是两回事,我既然回国,便早晚要面对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