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含夕顿时如释重负,又惊又喜,竟是丝毫不去怀疑他的回答,或者在她心中根本便不愿相信还有其他答案存在,“既然是误会,那你和皇非不会再兵戎相见了对吗?可是……”她撅起嘴道,“你为什么要派人将我带到西山寺来?这里到处都是佛像,烦都烦死了。”
子昊的面色似乎分外柔和,目光掠过她娇艳的脸庞,淡笑道:“我记得答应过你,回帝都的时候带你一起去玩。”
含夕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痕,眼中却因他的话突然透出晶莹的光彩,叫道:“你要带我去帝都!”
子昊微微侧首,若有若无的笑容倒映在含夕翦水双瞳之中,轻轻一漾,便是动人心肠:“不记得了吗?我在子娆大婚时同时颁下的王旨,王族左夫人可不能再留在楚国了。”
“呀!”含夕抓着他的手触电般地收回,双颊飞红,绯若流霞,低头小声道,“子昊哥哥……你,你说什么呢……”
耳边男子温润的声音低低恍如夜半私语:“两天不吃东西,可会没有力气随我去帝都的。”
含夕娇颜羞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瞥他。只听他在身旁轻轻一笑,微微低咳,抬手拂拢她散在肩头的秀发,转而向外道:“离司。”
垂帘掀起,离司端了托盘进来,福了一福,双手奉上:“公主,这是主人特地吩咐为你准备的药粥,你看合不合口味。”
子昊亲手取过粥碗,试了试温度。他的袖畔有着月融冰川清流冷冷的气息,含夕眉梢眼角掩不住笑意,乖乖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抬头看向子昊一笑,便将粥慢慢喝光。
离司接过空碗,微微欠身,悄声退出,放下垂帘驻足室外,听到含夕模模糊糊地问:“子昊哥哥,帝都真的有好玩的异兽吗?你可答应过我,要帮我找只像雪战一样可爱的灵兽。”
东帝依稀答了句什么,含夕的声音越来越低,娇俏的身影依在青衣男子宁静的怀中,竟就这样沉沉睡去。
离司无声叹了口气,手中的空碗还有淡淡残留的药香,离心奈何草的药效将会使含夕毫无知觉地沉睡七日,等她再次醒来,应该已在御阳宫柔软华丽的金帐中,只是那时,楚国的命运不知又将如何?
有时候,或许不知道才是最大的幸福。
离司独自站在那里出了会儿神,隐约见东帝替含夕盖上被子站起身来,移步上前打起垂帘。
东帝的身影沐了柔光,似是有些疲倦,暮色迷离,而他神色沉默。离司轻轻叫了声“主人”,青衫飘落身畔的一刻,突然听他低声道:“离司,替我用药。”
离司一怔,同时一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扶去,指尖所触,惊觉他衣衫竟已被冷汗浸透。
一缕血迹沾染了丝袖的纹路,仿佛利痕勒入心头。
巫族心蛊的遗祸,大非川之行的代价。
离司能感到身畔皮囊里不安的躁动,内中金蛇仿佛是嗅到了鲜血的气息,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出樊笼寻找血食,她心中一阵战栗,急道:“主人,这法子不能这样用,闭关之前曾用蛇毒克制毒性,现在刚过了三日,怎么能……”
“我知道。”子昊开口打断她的话,“用药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离司竟没有像以前一样惟命是从,默然片刻,忽地双膝跪地,叩首道:“主人……请主人恕离司不能从命!”
子昊显是意外,眉心微收,转身看她。离司抬头,声音略略有些发颤,但那股坚决的意味却丝毫不减:“主人,金蛇之毒本就无药可解,这样频繁地使用,无异于自绝生机。公主她一片苦心,大婚之时反复叮咛,一次次心血渡药,她……她宁愿以命换命来解您身上的剧毒,但您却为了王族帝都,这样不顾自己身子,公主若回来,您让离司……怎么面对公主,怎么向她交代……”
子昊的手猛地一颤,目中惊涛骤起,裂天狂澜,迎面而来。
离司脸色白得骇人,甚至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十年主仆,侍奉朝夕,从来不曾质疑主人的决定,此时此刻,她不知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勇气,话说出口,周身力气似被抽空一般,对视的目光分寸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