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父亲想着外孙,也莞尔道:“玉真乖着呢,小胳膊小腿跟雪藕似的,乳娘也好,几顿喂的均匀,从生下来到现在小病小痛一应没有。今日不巧她睡下了,父亲下次入宫,我让人抱来给你看。”
父亲乐得合不拢嘴:“这就好这就好!”
时光如梭,似乎不过略说了一会话,三个时辰便过去了。
我与媜儿跟在父亲等人身后,父慈女孝,俱各都是恋恋不舍。二哥趁人不防,悄声道:“婉婉,你……还是找个适当的时机跟皇上解释吧,你身处深宫之中,君王的爱重是立身之本,不可因为我把你耽误了……”
我仰起脸看他:“我们是兄妹,难道不能亲近一些吗?”
二哥深深道:“你知道,我并不当你是妹妹。”
我胸中激荡:“即便如此,你依然要去许家下聘,不是吗?”
二哥凝视我,眼中有沉沉的哀痛,他勉强一笑:“怎么会。”
我不做声,眼看着他们出了承天门,朱漆大门缓缓关闭,那抹熟悉的身影逐渐消失,
媜儿站在我身边,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往昔你们说我与双成是冤孽,如今见了你和哥哥我才明白,生离比死别又能好得了多少?”
她拉了我一把:“姐姐走吧,皇上那儿总要有个交待的。”
“交待什么?”
媜儿有些意外:“皇上已经看到哥哥与你相拥,如果丝毫不加解释,我怕皇上会暗里生疑,你也见他拂袖而去的样子了,不像是心境平和。”
我淡淡笑,“此地无银三百两,皇上又怎么会信?”
媜儿绕到我面前:“你也太有恃无恐了,难保没有其他人知道哥哥身世的,若是翻了出来怎么办?”
我心存侥幸:“不会有人知道的,皇上大不了怪我举止不端,在哥哥面前孟浪罢了。”
走出没两步,李顺仓皇的迎上来:“娘娘不好了,陶美人的胎保不住了!”
我瞥他一眼:“她的胎保不住和本宫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
李顺慌张的擦着脑门上的汗水:“可是,可是陶美人宫中说是因为吃了咱们宫里送去的枇杷,所以才腹痛如绞,这会儿眼看着要落胎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混账!谁让你们给她宫里送枇杷的?”
李顺喉头滚动,冷汗似乎擦不尽:“娘娘没有吩咐,奴才们怎么可能给陶美人宫中送吃食?可偏偏宫中各处未进枇杷,只有咱们宫中有枇杷树……皇上下旨传娘娘速至陶美人处。”
我不禁冷笑:“只因本宫苑中有枇杷树,这桩无头公案便要栽赃到本宫身上吗?”
我和媜儿赶到陶映柔宫中,她的呼痛呻吟声正绵延不断的从寝殿传出来,正殿只有萧琮与和妃在,庭院里呼啦啦跪了一地宫人。
和妃急的念佛:“眼看着快四个月了,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萧琮面色铁青,抬眼瞟了我一眼,眼底尽是锐利,我心知不好,忙近前请罪道:“嫔妾刚送走家人,听说陶美人胎像有变,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萧琮复念道:“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他冷笑起来,手指屈起在桌上叩叩有声。
和妃道:“陶美人有孕,馋嘴吃了几颗枇杷,不过一盏茶功夫就疼成了这样。”她吁气道:“妹妹,陶美人虽然素日里跟着刘氏给过妹妹不少难堪,但也罪不至此啊!”
我忙屈膝道:“嫔妾并不曾因罅隙小事怨怼陶妹妹!”又正色道:“和妃娘娘如此说,莫非以为是嫔妾有心要害皇嗣不保?”
和妃扭过脸不答,萧琮冷着脸问我:“那你说,她宫中的枇杷是哪儿来的?”
我道:“陶美人害喜想吃酸的,难免遣人四处搜寻,至于这些枇杷是哪儿来的,皇上应该问陶美人身边宫人,嫔妾着实不知情!”
媜儿帮着我说话:“皇上三思,姐姐宫苑中有枇杷树是阖宫皆知的事情,若然姐姐想要害人,也不至于不打自招这样蠢笨啊!”
和妃淡淡的笑:“奉薇夫人何等聪明,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意想不到。”
我扬起眉直视和妃,她端庄的面容曾经是这座深宫里以和为贵的菩萨宝象,如今在我眼中却格外的狰狞凶悍,犹如夜叉恶鬼。
她站在萧琮身边,居高临下,眼神中却宁和无波,好像真的无心针对我似的:“合欢,你先前对本宫说过些什么?现在不向皇上禀报,更待何时?”
我与媜儿齐刷刷看向在庭院里等候的合欢,合欢噗通跪下,颤抖着膝行上前:“奴婢,奴婢……”
媜儿恨的咬牙:“合欢,你脑子糊涂了,你能有什么话向皇上禀报?还不退下!”
合欢被媜儿一吼,反而伶俐起来,“奴婢陪月华夫人在慕华馆时,常听奉薇夫人时不时提起后苑枇杷甚好,还说等孝敬过皇上就给各宫都送些去……”
我不怒反笑:“如此就能证实是本宫蓄意伤害陶美人吗?”
合欢不敢看我,以头伏地道:“奉薇夫人因为珍昭仪的事对陶美人和顾常在很是不满,奴婢亲耳听见奉薇夫人说她们是……是养不熟的贱人……”
这句话的确是在慕华馆说过,不过说话的人不是我,而是媜儿。
我忍了忍,我不能当着萧琮的面为自己反驳然后拖媜儿下水!和妃说不定也是这个主意,媜儿近来盛宠,若是能将我们姐妹一网打尽,正合她的心意!
陶美人的惨呼越来越厉害,萧琮眉心直跳:“奉薇夫人言行失德,但如此也不能证实就是她。”
和妃颔首道:“是,这奴婢也是对皇上忠心。前几日她害怕奉薇夫人举止失当才悄悄来回嫔妾,是嫔妾的错,白白让陶美人受苦。”
她有意无意对合欢道:“你还有什么要禀报的,没有的话便下去吧。好好伺候月华夫人,你们飞寰殿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合欢抬起头,瑟瑟发抖,咬牙道:“奴婢往昔在府中时,隐约听三夫人责怪奉薇夫人重蹈什么罪过,奴婢也不懂,只知道三夫人很是气恼,还说若是皇上知道了便是抄家灭门的罪过……”
媜儿厉声道:“合欢,你还敢胡说!”萧琮瞥她一眼,她的话便咽进了肚子里。
我的心在腔子里突突直跳,隐隐觉得害怕极了,合欢居然说出这种话,她居然要牵连全家人进来!
萧琮的眼神像鹰隼一般凌厉:“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