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2)

“哦?”萧琮冷笑,“你错在哪里?”

我低低吟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旧时心高气傲,莽撞幼稚,直到失去了才明白,原来最好的,最爱的,一直都在身边。只是我眼中揉了沙子竟看不见,如今时过境迁,也不知道以后我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和您朝夕厮守……”

我诵念的万般感慨,又出自真心,情到深处,不觉泪如泉涌。

萧琮也是缄默许久,终究,他轻叹一声:“你回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我忍住眼泪应了是,躬身退了两步,萧琮忽然又道:“你何时学会了甜言蜜语?这样违心之论,不觉得与真心有悖吗?”

我喉头一阵酸涩酥痒,忍不住痛哭出声:“皇上不信便罢了,何必说这样刺心的话?我若是假惺惺哄你高兴以求荣华富贵,我便天诛地灭!”

“天诛地灭?百年之后谁不是天诛地灭?你今日对朕说的这些,谁知道有没有对裴少庭说过?”

我看着他冷笑的面孔,心中顿觉荒芜一片,是了,他是不信我了,我又急又怕,他不信我,那我怎么办?我甫惊觉自己爱的人是他,若他真的不再相信我,我怎么办?玉真怎么办?

我越想越急,眼泪扑簇簇的如断线玉珠滚滚而出,萧琮偏也不说话,只坐在上首静静看我。

沉默,良久的沉默。

或是心如死灰,陡然间我也不知为何骤生了轻生之意。

擦干面餍上的泪,朝向萧琮郑重行了大礼,我尽可能平静道:“皇上如此说,已是不信罪妇半分了。罪妇虽深爱皇上,但德行有失,无福伺候皇上,还愿皇上善待玉真,保重圣躬,罪妇九泉之下,亦当为皇上祝祷祈福,望您顺遂安康。”

我说的平缓,待最后一个字说完,起身便朝庭院中的玉石荷花池疾奔而去,那玉石荷花池周边雕栏全是坚硬玉种围成,若是全力撞上,可不是顽的。

我自己也深知其中利害,但思及在灵符应圣院时萧琮焦急的模样,此时寻死也不失为一记险招。若他真的疼惜我,自然不会让我赴死;若他冷了心肠,我也生无可恋,我若是死了,自然再不会有人针对玉真,自己说不定还能回到那个世界。

荷花池已在眼前,我的脚步丝毫不停滞,只不敢直面死亡,不由闭了眼睛。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发生,萧琮轻身一掠,我便一头撞进了他柔软的怀中。

他胸膛急剧起伏,想是后怕极了,稍一平息便推搡我怒吼道:“你疯了吗?”

我只有见到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才算真正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他是在乎我的,他还是在乎我的。

我反手箍紧了他的腰,哑声哭道:“你不是说我花言巧语吗?我如此不知好歹,你怎么不让我去死?”

萧琮身子一僵,终放低了声道:“我,我舍不得……我以为你待我如同我待你一样,为什么你要骗我这么久?”

我哭的不能自抑:“我没有,我是爱你的,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

萧琮猛然将我从他怀中挣出来,诧异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呜咽道:“我是个大傻瓜,这半年来我天天想着你和玉真,我不能没有你们……”

萧琮脸上已然显出明显的喜色,他一把拉了我的手道:“你再说一遍?”

他无意识的手劲极大,捏得极紧,我一吃痛便尖叫起来,根本语不成凋。

只听殿中有人拊掌:“好了!”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笑出来,“朱槿还一个劲的让哀家开解你们,哀家就说只要你们两个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多说几句自然就好了。看,这不就好了么?”

萧琮忙松开手,我疼的嘶嘶倒抽冷气,他又是焦灼又是欢喜,含了笑扭头一旁唤人传太医。我又不傻,眼见这个光景,也知道他心中阴影十分多半去了八分,剩下的两分只要我平日多多俯就,自然也能去除。

太皇太后剐萧琮一眼道:“皇上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行事还这样莽撞?这样风吹吹便飞走的娇弱人儿,你也下得了这样重的手。”

我斜斜的偷瞄萧琮,他虽没显出往日恩爱情浓的样子,却也正在觑我,两人视线胶着,又都各自忍住欢喜转开头去。

我站在玉石荷花池旁侧,碧波粼粼的波光碎影里倒映出我半截身影,窈窕蹁跹,梨花带雨,亦是别样的楚楚可怜;何况我还年轻,又有如花容颜,此时神清气爽,更显妩媚光滟。

一池绿玉羊脂,在我的眼中,仿若真的绽放了。

第六章 笑中隐刀锋

有崔钰的独门秘药,又换洗敷药的勤,手上的伤也不再像前几日那样火烧火燎疼痛难忍,纱布也轻薄了许多。

“姐姐没见皇上这两天的神色,那可真是雨过天晴,姐姐大大的有本事呢。”

媜儿斜倚在贵妃榻上,十鲜果品、蜜饯甘果满满摆了一桌,她只不想吃,懒洋洋磕着葵花籽。

我瞟她一眼:“又醋意大发了?不然你去他面前告发我,再逐我去冷宫好了。”

媜儿拈起一枚葵花籽掷向我,娇嗔道:“皇上又想亲近你,又觉得面子下不来。日日像黄毛小子一样坐立不安,我看着都有气,说也说不得了?”

“说得说得,别人说不得,独你说得。”我浅浅一笑,注目她凸起的肚腹,“你不知道,自从福康公主莫名其妙落水之后,我便担心玉真和你的孩子。你性子太骄纵,在宫中又没有交好的妃嫔,我若是安心念佛,万一你们有个闪失,我该如何自处?”

媜儿啐我:“尽想些丧气的,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人害了?姐姐好不容易出来,自然要多承恩宠,好好待阿琮,若是还跟以往的事情牵扯不清,我便是白帮了你,孩子生了也不许认你这个姨娘的!”

我含笑道:“放心,我只担心若是我对皇上太过痴缠,你又受不了,到时埋怨起我来,我可吃不消。”

媜儿撂下手掌里握的一把葵花籽,正色道:“这话糊涂,只要姐姐是真心实意对他好,我又怎么会计较?别人说我性子娇贵,不过是因为我敢顶撞皇上,但凡那些狐媚子有一个是真心爱重皇上的,我也不会不高兴,每每看着皇上四处雨露均沾,我便心中火起,明明都是些逢迎之辈,他偏也要!”

我怔怔的看着媜儿,她那样明艳,带着天生的不可一世的骄傲,或许正是这样的直白和勇气,才让萧琮对她另眼相看。那么我呢,萧琮对我,又是为了什么如此青睐?

绯墨呈上茶点,媜儿唤我,我晃了晃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会让萧琮亲口告诉我,那样爱我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在飞寰殿用过午膳,我带着玉真回去。行至半途,正巧碰见和妃与陶美人并顾妍从长信宫出来。

我将玉真递给乳娘,扶正被她抓歪的发钗,有心迎了上去。

陶美人远远见我,躬身一福。我早知道她心性极是沉着的,但也没料到在误以为是我使她小产之后,还能礼数周到,对我如此恭谦,此人城府之深只怕不在当日刘娉之下。

我微微颔首,又对和妃道:“娘娘金安。”

和妃含笑:“秋高气爽,妹妹近来可好?这会儿抱着公主可是要去长信宫给太后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