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听了宝玉的话, 又是欣慰, 又是心酸, 只因看了迎春之事, 未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 且如今院子里姐妹都纷纷有了归宿, 迎春和离, 宝钗嫁了, 如今连黛玉也定下来, 这三个在家的女儿之中,迎春和离,接下来,自然就是她了……探春又不是个没心没肺的,自会想的多,因此常常不安。
如今听了宝玉如此说,探春一颗心才稍觉欣慰。
两人说了一会话,探春自回去,宝玉想了想, 回头看看所来之处,黛玉还未曾出来,想想贾母房内的热闹, 不知为何, 他也不想再回去, 就自己先回怡红院。进了门, 见丫鬟们都凑在一起,笑嘻嘻的,十分快活,连花惜也在其中,说说笑笑。
宝玉心境十分复杂,也不知为何。最初得知消息时候,狂喜到诚惶诚恐,以至于患得患失的,如今慢慢地那狂喜及得失不安的心境竟有些平复,一直进了屋,却只变得有些沉甸甸的。
花惜见他回来,便满面春风迎了上来,说道:“二爷回来了。”身后丫鬟便也上前伺候。宝玉答应一声,随口问说道:“在说什么?”
花惜就笑着说道:“他们在外头听了信儿回来,也不知真假,二爷回来了,正好问问……听说老爷那边张罗着要给二爷定亲了呢?”秋纹麝月几个丫鬟听了,都面有喜色,彼此相看。
宝玉听了这个,便一笑,这才重有了些喜意,说道:“你们倒是知道的快,连我也是方才听闻一星半点的,也不真切,没来得及说,就从老太太那边出来了。”秋纹便道:“这样大事,二爷怎地也不打听清楚了,我们还想问问二爷呢。”麝月也说道:“正是的,我们一团儿瞎猜,正想等二爷回来问个清楚呢。”
花惜见他神色淡淡地,仿佛兴致不高,心中诧异,就冲两个丫鬟使了眼色,其他人便鱼贯出去。花惜才问宝玉说道:“怎地,二爷难道不高兴的?”
宝玉这才说道:“怎会?只不过……”先头实在是太过高兴,竟有些“喜极而泣”,如今同探春说了话,不知为何心头竟多想了许多事情,竟生生地把先前那轻狂之喜压了下去,到不能说不欢喜,只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格外郑重之意了。
花惜打量宝玉神色,见他眉宇中的确是透出喜色的,然而却又分外凝重,全然不似平常,若是平日得了什么令人欢喜之事,他定要飞奔左右笑语喧喧告诉的,哪里像是如今这样沉静?
花惜心头暗暗惊讶,便问道:“二爷可知道老爷想给二爷定的是谁家小姐?”
宝玉听了这个,嘴角一动,便又透出一丝笑来,说道:“袭人姐姐听的是哪个?”
花惜见他仍旧十分“蛋腚”,心中惊诧更甚,便说道:“还有哪个,我听闻,是咱们林姑娘呢。”
宝玉听说到黛玉,心情格外舒畅,情不自禁,终于就笑了一笑,轻轻地松了口气。
花惜察言观色,见他分明是高兴的,可又不是如昔日那般,就问道:“怎不见二爷大喜呢?”宝玉凝眸想了想,说道:“怎会不欢喜的?只是我这心里头格外的宁静欢喜,却不能为外人道的。”
花惜隐隐了悟此人心情。却抿嘴便笑,说道:“二爷别打这等禅机,我们却是不懂的。日后只跟林姑娘打就是了。”
宝玉笑了笑,说道:“姐姐休取笑我。”仍旧微微沉思。
花惜看了他一会,说道:“定下来也好,早日定下了,终于也去了一桩心事。”望着宝玉微微一笑,半是欣慰,半是释然,宝玉正在出神,竟没留意。
下午时候,果然传出信儿来,说是贾府向林家提了亲,林姑老爷已经应承了,这黛玉跟宝玉的婚事,可算是铁板钉钉,尘埃落定,一时之间阖府众人都是大为欢喜,更有些人便去奉承黛玉,熟识的倒也罢了,一些不相识的也来,把个清冷的潇湘馆弄到的多了不少人气。
黛玉心里虽高兴,却也不擅外露,何况面对那些众人,更是有些为难,因为避嫌,连宝玉都少见了……因此两人竟比平日更难见面。
不出几日,那边林如海派人来,要接黛玉出去。
宝玉听了这信,先是大惊慌张,而后听闻是该如此的,成亲之前,男女不得见面。宝玉无法,只得相送黛玉出府,黛玉简短收拾了些东西,王熙凤跟探春惜春便来相送,黛玉一一说了话,又去拜别了贾母跟王夫人,才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