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算是说到了肖冲的心坎里。
肖冲属文将,知兵书、晓战策,善于用兵,长于谋略,但他生不缝时,偏偏生在贞国,投的是贞军。无论贞国还是贞军,向来重武轻文,象李呈那样的出类拔萃的文将也有,但毕竟是极少数的,可以说肖冲在贞军是十分不得志。
眼前他们正赶上大批的风国地方军来攻城,这对于肖冲而言确确实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把这支十多万人的风军杀的大败,他肖冲也就一战成名了。在功利面前,没有谁会不低头的,除非他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看破红尘了。
此时肖冲被这名佐将说的一阵心动,他眯缝起眼睛,拢目细看城外进攻的风军。
风军的战力低弱,而且士气不足,那并非装出来的,而是真真实实的表现,因为没有谁会在临死的时候还能硬装出羸弱不堪的样子。现在攻城的风军,冲上来一批,被射杀一批,城下的尸体叠叠罗罗,堆积如山,已不计其数,许多风军士卒的脸上已没有恐惧,而是茫然和麻木,那是初上战场的新兵才会有的表情。
风军不可能拿这么大的伤亡所代价来演戏,自己若是死守宁定,也许真的错失良机了。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若连累到麾下的将士们拿不到战功,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肖冲还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
想到这里,肖冲深吸口气,咬紧牙关,把心一横,沉声说道:“留下一万将士守城,其他兄弟,随我出城迎敌!”
听闻这话,周围的贞军将领们无不眉开眼笑,脸上充满兴奋之色,人们拱手齐声应道:“末将遵命!”
范善说是以地方军做探路石,实际上,就是在拿地方军做诱饵,结果,肖冲还真上了他的恶当。
肖冲并不知道南城外的十万风军是直属军,既然敌人是一齐来的,自然而然的将其误认为是地方军了。他主动出击,其目标也不是正在攻城的这些风军,而正是观战的那十万直属军。他看得出来,敌军的统帅必在那十万风军之中,己方要打就打大的,和攻城的这些敌军纠缠毫无意义。
肖冲只留一万部下守城,自己亲率四万贞军,由南城门杀出,直奔直属军而去。
这时候,舞英正心急如焚,范善说敌军会主动出城迎战,可是却迟迟未见对方有出城的举动,反而是己方攻城的地方军损失惨重,伤亡的将士不计其数,再这么打下去,估计地方军就得拼个精光。
舞英忍不住想派出直属军参战,但范善执意不肯,他信誓旦旦的一口咬定贞军肯定会出城,最后舞英也被他*急了,指着范善的鼻子怒声呵斥道:“若是再过一刻,敌军还未出城,我要你的脑袋!”
范善沉默未语,只是含笑点了点头,举目望向宁定城。
他用地方军全体将士的性命做赌注,赌贞军会出城,结果范善赌赢了,以肖冲为首的贞军主力果然杀出城,并且直奔他们而来。
看到敌军出城,又是向自己这边来的,范善精神为之一振,提到嗓子眼里的心也终于是落回到肚子里。别看他表面平静,实际上他也紧张得很,战事千变万化,没有谁能百分百预测对敌军下一步的选择。
范善长松口气,转身对舞英说道:“舞将军,敌军果然出城来迎击我军了,现在绝不能与其力战,应马上撤退,引敌来追,然后再围而攻之!”
贞军杀出城来,舞英还真被吓了一跳,不是被贞军吓的,而是被范善的料事如神吓到,她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会未卜先知,要么怎么能那么确定敌军一定会出城呢?
现在她对范善不得不刮目相看,听完他的话,舞英没有再多做考虑,点头道:“是!传我军令,全军撤退!”
舞英一声令下,直属军后队变前队,急匆匆的向后败逃。
直属军一撤,使攻城的地方军彻底失去主心骨,也再支撑不住,三路地方相继停止攻城,一齐向后撤。
见状,贞军更是心生轻视之意,面对如此不堪一击的草包风军,不正是自己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吗?贞军出城之后,全力追击直属军,人们几乎是一窝蜂的兜着直属军的屁股追杀上来。
第878章
直属军故作慌乱,撤退时,丢下的旌旗、盔甲无数,这令贞军越加轻敌,追击的速度也更快。
所过的时间不长,双方的首尾已快接碰到一起,这时候,原本仓皇溃逃的直属军突然停止撤退,调转回头,中军不动,顶住敌兵,两翼向前包抄,将以肖冲为首的四万贞军团团围住。
风军人多,有十万之众,不过这时候即便被风军所包围,贞军也没怕,更不惊慌,在他们想来,再多的风军也围不住他们。可是贞军哪里想到,这支风军并非地方军,而是风国的中央军,还是作战极为凶狠的直属军。
等双方交上手,贞军才猛然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直属军经验丰富,围住贞军后,并未一窝蜂的着急进攻,而是先列起整齐的战阵。
与贞军直接接触、最里面那一排的风军是清一色的重盾手,以盾牌顶住对方冲击的同时也稳住己方的阵脚,重盾手的后面则全部是使用长戟的风军,一支支锋利的戟尖越过盾手,探到盾牌之外,使盾阵活象是一支铁刺猬,贞军一旦攻上来,不等接触到盾牌,就得先被刺成蚂蜂窝。
在戟兵的后面,是一排刀斧手一排弓箭手这样顺序的排列,刀斧手负责保护弓箭手,即便前面的阵营被敌人冲开,也不至于使箭手们直接暴露在敌军的攻击之下。
风军进攻时,顶在前面的盾阵前向推进,积压敌军的空间,长戟手在后,挑刺冲杀上来的敌人,再后面的箭手们只需向敌军的阵营内放箭即可,这就是直属军立体的进攻方式。
贞军没有选择四面突围,而是集中兵力,进攻风军的中军。贞军作战确实勇猛,即便看到前方有无数的锋芒,士卒们仍全力冲了过去。跑在前面的贞军还未到风军的阵营前,便被如林的长戟刺穿,后面的贞军继续顶上,踩的同伴的尸体,冲撞风军的盾阵。
一时间,战场上的利刃刺穿身体的闷香声和盔甲撞击盾牌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在风军阵营前倒下的贞军一排接着一排,可在如此凶悍的进攻之下,风军的阵营硬是未退后一步,反而还不断向前挤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看双方的交战,贞军人群中的肖冲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这批风军和攻城的那一波风军完全不同,战风刚硬,又有章有法,阵法娴熟,配合也默契。肖冲细细一想,忍不住倒吸口凉气,自己该不会是中了风军的引蛇出洞之计吧?
现在肖冲可沉不住气了,一边指挥前方的将士向前猛攻,一边又喝令左右的偏将各率兵力,向另外三面突围,不管怎么样,先突围出去再说。
贞军这时候再想突围,为时已晚,直属军已把铁筒阵布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即便是贞军背生双翼也难以飞出重围。
在肖冲的调动下,贞军的进攻不再那么沉稳,只冲击风军的中军,而是改成四面突围,双方的交战也随之全面展开,进入到白热化的程度。
此战规模并不算宏大,但拼杀的却极为激烈,双方整整恶战了一上午。贞军先后发动三次大规模的全军突围,结果都被直属军挡了下来,而后,直属军发动了三次全面围攻,同样的,也被贞军顶了回去。
双方你来我往,激战一波接着一波,渐渐的,贞军开始呈现出疲态。
双方的单兵战力相差不多,但直属军的兵力比贞军多出一倍还多,而且贞军是四面受敌,长时间恶战下来,自然无法支撑。
这时候,对贞军威胁最大的是风军阵营中的箭手,箭矢不断的从风军射出,如雨点一般落进贞军的阵营里,贞军将士顶着盾牌,连头都带不起来,人群里,人们中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转瞬之间就可能死于飞矢之下。
贞军屡次突围无果,这本就够让贞军心服气躁的了,可雪上加霜的是,宁定又被风军所占。
本来见贞军的大队人马杀出城来,地方军吓的纷纷撤退,不过,当地方军看到贞军的主力被直属军团团包围后,人们又立刻来了精神。
三路地方军的主将趁机鼓舞各自的部下,称宁定城的敌军已倾巢而出,敌人所剩无几,己方要应趁此机会,攻下宁定,立下奇功。
在三名主将的号召之下,溃逃的地方军将士纷纷掉转回头,又反杀回宁定。
现在人们可是斗志十足,你兵多将广的时候我打不过你,攻不下城池,可此时你主力都不在城内了,我岂还会怕你?
在这种心理下,地方军又再次展开强攻。
五万贞军镇守宁定,抵御数万的地方军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但只剩下一万人,再想顶住数万的地方军,而且还是士气大副提升的地方军,那可太困难了。一万的贞军在城内顾东顾不了西,顾南顾不了北,东南西北四城的形势都很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