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唐寅怀中哭了好一会,殷柔才慢慢止住哭声,听后方追兵的喊杀声渐弱,她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问道:“寅,我们现在去哪?”
去哪?唐寅也不知道要去哪,战马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而且他仅存的意志业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他只能任由战马狂奔,跑到哪算哪吧!
他微微挑起沉重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管去哪,先甩开敌军再说……”
第542章
战马持续地狂奔着,好像要一直这样无休止地跑下去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战马终于力尽,四蹄一软,扑倒在绿油油地草地上,马背上的唐寅和殷柔也一并被摔下来。
好在下面是草地,蓬松又柔软,不然这一摔之力,即便没要了唐寅和殷柔的性命也足够让他俩骨断筋折的。即便如此,殷柔还是在草地中躺了好一会才把这口气缓过来。
她抬头一瞧,这里是片一望无垠的大草原,战马就倒在她身边的不远处,口吐白沫,四腿抽圌搐,眼看着是活不成了,再向四周张望,她看了倒在战马另一边一动不动的唐寅,同时也看到了插在唐寅背后的两支雕翎。
殷柔脸色大变,心也随之提到嗓子眼,不顾身上的疼痛,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扑到唐寅身边。
“寅,你怎么样?”
这时候,唐寅身上的灵铠已全部散掉,背后所中的两箭深深圌插进他的体内,更要命的是,在他的小腹处还有一个更深更大的伤口。
在冷兵器时代,刺伤的伤口要比砍伤严重得多,砍伤即便没有经过处理,血液也会在伤口处慢慢凝固,起到止血的效果,而刺伤则不然,尤其是骑兵所用的重枪,枪尖是三棱锥型,刺中就是个血窟窿,别说伤口无法自愈,即便是上了止血药也未必能止住血,身受刺伤的伤者大多数也是因为流圌血过多而死。
现在在唐寅小腹上的正是这样的伤口。殷柔不懂医术,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伤口,看着他身上的伤势,又心疼又焦急,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好。
唐寅虚弱地躺在地上,看到殷柔急得眼泪直流,他强笑一下,声音微弱地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顿了一下,他用力侧了侧身,说道:“柔儿,帮我把背后的箭启下来。”
他的伤势,殷柔只是看都觉得触目惊心,现在要她把箭拔掉,她更是心里发毛,手脚发软。不过此时只有她和唐寅两个人,如果她不去做的话,就没人能帮唐寅了。
殷柔迟疑了片刻,把心一横,深吸口气,伸出颤抖得厉害的小手,用力抓圌住箭杆,对唐寅说道:“寅,你可要忍着点……”
“恩!”唐寅闭起嘴巴,含笑点点头。
殷柔双手握住箭杆,稍微停顿了片刻,接着用力向外一拔,可是她的力气还是太小,箭矢仍深深钉在唐寅的身上,反而还把他疼得闷圌哼一声,冷汗瞬间由额头和双鬓流淌下来。
他缓了一会,侧回头,故作轻松地笑道:“柔儿,再大力一些,不用管我,只管拔箭就好。”
殷柔出的汗比唐寅还要多,胸前和背后都湿了好大一片,她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再次拔箭,就听嘭的一声,这回她终于把箭矢拔了出来。
这是毫无任何技巧的硬拔,那一瞬间传来的巨痛感让唐寅这么坚强的人都险些晕死过去,他原本按于地上的手猛的握紧,手指都深深嵌入泥土当中。
可唐寅仍是一声未吭,就是身子抖动得厉害,豆大的汗珠子滴滴答答的落在下面的草丛中,殷柔急忙扔掉手中的箭矢,扶住唐寅的肩膀,带着哭腔,问道:“寅,很疼吧……”
恢复了好一会,唐寅才抬起手来,冲着殷柔咧嘴笑了笑,说道:“是很痛,不过我能忍得住……柔儿,把另一支箭也启出来,快一点。”再拖下去,他恐怕真要坚持不住了。
听出唐寅口气中的急迫,殷柔再次绕到他的背后,和刚才一样,使出全力,将另一支箭矢也硬拔圌出来。这回唐寅的反应倒没有刚才那么剧烈,因为身子已经疼得麻木了。
把两支箭矢全部拔掉,唐寅已虚弱地侧卧在地,殷柔又快速地把自己的裙摆撕开,扯下几条,将唐寅身上的伤口一一包起。在为唐寅做包扎的时候,殷柔的心里也是充满不解。
按理说,唐寅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没有血流如柱,但也应该是血流不止才对,可是他身上的三处伤势皆是只有伤口,而没有鲜血流出。殷柔不知道,这正是暗之灵气的妙用。
唐寅无法耗费多么的灵气去治愈身上的伤口,但可以耗费一部分的灵气为自己止血,只要把血止住,不管伤口多深多大,都不会再造成致命的伤害。
等殷柔帮他简单的包扎完毕,唐寅倒在地上歇息一会,这才扶着殷柔慢慢坐起身,他向四周望望,这里有三面都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只有西面隐约看到山峦的影子。
他略微寻思了片刻,对殷柔说道:“柔儿,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还得继续跑路。”他心中清楚,桓军绝不会善罢甘休,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柔儿逃走,现在桓军的大队人马很可能已在追赶过来的路上,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无法再继续作战,只能先找到一处隐蔽之地暂时躲起来。
“跑路?”殷柔想了一会才弄明白唐寅的怪言怪语,她向周围观望,喃喃说道:“可我们这是在哪啊?又要往哪跑?”
唐寅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甚至都不清楚是不是还在风国境内,他苦笑着说道:“西面有山,我们先躲到山里去。”
殷柔闻言,向西面张望,果然,在一片茫茫的草原尽头隐约能看到山峦的起伏。看罢之后,她又担忧地瞧着唐寅,低声说道:“寅,我们到山那边还有好远,你……”
“我没事。”说话之间,唐寅咬着牙关,挺身站起,随着他站起身,顿感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地连连摇晃,殷柔见状,急忙上前把他搀扶住。
唐寅喘了口粗气,说道:“柔儿,你扶着我走一会。”以他的性格,但凡还能自己走路,绝不会让殷柔搀扶,现在他是真的没有那个力气了。
“可是要走这么远的路,你的伤口会崩开的。”
牙根也没有愈合嘛!唐寅心中苦笑,脸上倒是很轻松,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小伤而已,不碍事。”顿了一下,他回头瞧瞧,说道:“别耽误时间了,桓军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
在唐寅的坚持下,殷柔只好扶着他艰难地向西面走去。
西方的山峦看着都遥远,走起来就更远了。殷柔搀扶着唐寅,可以说是步履维艰。她身材娇小,而唐寅则是虎背熊腰,他的身躯压在殷柔身上,而且还不是一会半会,殷柔的负担可想而知。她累得娇圌喘连连,浑身的透汗,可是公主出身、养尊处优的她却没有叫一声累。
在逆境之中,人总会快速地成长起来,也总会变得无比坚强。现在对于殷柔而言已没有什么是可以指望的了,想要让自己和心爱的人活下来,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哪怕再苦再累,也得咬牙坚持下去。
她搀扶着唐寅,足足走出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山脚下。这时候,殷柔的衣裙都已是湿漉漉的,好像被雨水淋过似的,那完全是被汗水浸透的结果,原本高挽的秀发也散落下来大半,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颈上,整个人看上去甚是狼狈。
但在唐寅眼中,这时候的殷柔却美到了极至,也迷人到了极至。现在她的美和容貌无关,而是美在个性上,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坚韧的个性。
唐寅自身就是个崇尚强者的人,而此时殷柔所表现出来的坚强,让他痴迷,不由自主地沉溺于其中。
“这是什么山啊,好大啊——”来到大山的近前,殷柔停下脚步,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举目向前观望,看着高耸入云又覆盖着无数树木的高山,她喃喃感叹。
又观望了好一会,突然发现身边的唐寅迟迟没有说话,她扭头看他看去,只见他那对亮晶晶的虎目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殷柔红扑扑的小圌脸变得更红,嘟囔道:“看什么嘛,我现在的样子肯定难看死了!”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谁要是说现在的柔儿难看,那他的眼睛一定是瞎了。”说话之间,唐寅忍不住在她那像熟透苹果一般的小圌脸上轻啄了一下。
殷柔娇羞得感觉脸上像着火似的,在唐寅的肋下轻轻掐了一把。唐寅哦的痛叫一声,眉头紧紧皱起,殷柔见状心头顿是一紧,忙问道:“伤口又痛了吗?”
唐寅皱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搂住殷柔的腰身,笑道:“逗你的!”